雪人的报恩

一切都要从孩子堆的雪人说起。

那不过是冬天出生的普通雪人。它有不规则的球状脑袋,黑纽扣眼睛,褐色树枝的手,掺杂了泥土的白色身躯。大雪不停堆在身上,越发肥胖臃肿。

但孩子喜欢。

她在雪人四围跳着,唱歌,转圈,欢笑,直到傍晚。

睡觉前,她请求妈妈把雪人打扮的漂亮些,她心里清楚雪人的简陋,但她只是个孩子。

“没有生命的物件,谈不上打扮。”妈妈回答。

她一向听妈妈的话,因妈妈看起来什么都懂。妈妈知道地球人口的数目,知道学校离家的距离,知道房子的价格,知道开水的温度,知道上班的时间……而她却什么也不知道。

“没有生命的物件……”她重复道。

“对,等太阳一出来,温度升到零度以上,雪就会化成水。雪——只是水的固体形态,雪人和一滩水没什么两样。”

像这样,她知道雪人会融化,但不知道那是零度,也不知道它和一滩水无异这令她悲伤。

她不愿想这些,赶快岔开话题。

“几点了?”她问。

“八点五十九分。”妈妈总知道最精确的时间,如果她想,她可以把秒也说出来。“你必须在九点十分前睡觉,也就是说……”

“还有十一分钟!”她有时也喜欢算数。

“对。”妈妈露出笑容,走进灯光的小屋。

她跟着走。在门口,她深深望了雪人一眼。

雪人一动不动,只有雪静静落着,使它更加肥胖。

“真希望你有生命。”

那白色的叹息吹进雪人的眼睛。

“唔——呜呜——哇——……”孩子被这声音惊醒,并不像风的呼声。

“妈妈?”她轻喊,但显然,隔壁沉睡的妈妈不可能听到这声音。

她下了床,打开自己房门,声音就在门口不远处,断断续续。她是不怕的,但总得先报告父母,以免有了危险还得受他们责备。

于是她打开父母房门,却发现上了锁。只能敲一敲,发出木板空灵的响声。

“怎么了宝宝?”大约过了一分钟,妈妈打开门,散着头发,睡眼惺忪。

她往里面瞥,爸爸还在睡,发出轻微的鼾声。

“外面有声音。”她小声说。

“哪儿?”

“外面。”她指着门。

“是风吧,冬天风大,刮过窗户时会产生呜呜的声音。”妈妈不思考便知道原因。

“不像风,是别的东西。像人一样,古怪的声音。”她声音更小了。

“你害怕了?”

“不!”她连忙摇头。

有一次深夜,她被闪电吓哭了,妈妈让她记住,只要防盗门锁上了,窗户带着铁栏杆,待在家里,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没有危险。

“那就别管了。现在已经一点三十六分了。”

“可是……”

妈妈将门关了一半。

“还有问题吗?”

“您听见那种声音了吗?”

妈妈静静听了一秒,只一秒她便知道答案。

“也许听见了,也许没有,无关紧要。去睡吧晚安。”她关上门,再次上锁。

她落寞而困惑,“无关紧要。”她重复,妈妈说得对,这声音极小,又断断续续,她能睡着。

她返回房间,月光照在床上,屋里一片轻柔的绿色。如果是妈妈,就会知道天放晴了,明天汽车可以在公路上走,她只需要五分钟零七秒就能抵达办公室门口。

她带着困倦睡去。

第二天早晨,没等太阳出生,她就站在了门口。雪早停了,外面万物都被白色覆盖,虽然昨天也是这样,但她还是兴奋不已。

她没找到昨天的声音来自何处,不过“这无关紧要。”她说。可也许是记忆混乱了,她在雪地上转了几圈,才发现雪人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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