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一缕阳光yg 参赛编号: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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络络一手拿着小干瓢,一手伸在干瓢里捏米,毛绒绒的鸡仔儿细声低语,纷纷在啄络络漫不经心撒落的小米。
小鸡们显然已经吃饱了,不时歪头看着络络,闲来无事地啄两下,把灰色的屎拉在米粒儿上。络络望着地上的米,一脸茫然,仍在一捏一捏地撒着,小鸡们已陆续去水槽里喝水了,留下络络坐在板凳上。
太阳一步步西坠,杨树的影子贴在院墙上,晃动着如同一个夜的舞者,风轻轻地摇曳着园子里的青菜和瓜秧,青红沙果压低的树枝,摩挲着几朵开得正艳的罂粟花,花瓣绸缎般红软,像抖着翅膀的蝴蝶。
络络脑里突然回旋起阿鲁阿卓黑色而磁性的嗓音:
天上飞的是什么
鸟儿还是云朵
我把自己唱着
你听到了没
……
络络心底亦有风刮过,她的一丝思念和怅然揉碎在风里。
络络落榜了,虽是预料之中,但络络一直是手捧薄如蝉翼的希望,希望偶然和幸运砸在自己头上,那样她和文远或许会走得更远。
络络毫无意外地落榜了,还有和文远的爱情一同落在地上,碎了。
络络知道文远不爱她,她们甚至不能说是爱情,文远只不过是想和络络打发无聊的青春。文远终究会成为一只高飞的鸟。但络络还是悲伤的,觉得自己像这院里无处依傍的风一样。
文远和络络是同桌儿,天时地利人和,最重要的是某一天文远荷尔蒙分泌过度,开始讨好起络络来,文远请络络吃了几次饭,说过几句挑逗的话,络络笑吟吟地迎合着文远,文远开始了大胆地亲吻和肆无忌惮地抚摸,络络依在文远的怀里,红透的脸颊像盛开的罂粟花,软软的身体像一片片芬芳舞动的花瓣。
她们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络络不用再捧着名著标榜清高了,她也可以像舍友们一样憨萌可爱地满脸晒着幸福,内心需要感情来弥补的空洞塞着文远。
-2-
天快黑了,父母要从地里回来了,络络坐在板凳上痴痴地想着,有些迷茫,困惑,感觉就像裹在一团夜色里的人,找不到方向。
唯一可以安慰的是她常常在简书上写写文章,不为什么,只为自己的情怀,也只有这时,络络的心里才有熹微的光亮。
吃罢饭,络络钻进被窝,络络似乎明白了,如果自己没有任何追求,那么就得把自己嫁好,至少得衣食无忧……
-3-
阳光和鸟儿的鸣啭敲打着络络的窗棂,络络睁开惺忪的眼睛。父母早已下地干活去了,饭热在锅里,络络突然觉得自己是个吃闲饭的人。
络络找来化妆品,梳洗打扮着,穿上碎花长裙,披着柔顺的长发,想出去看看。
阳光暖暖地照着,风轻轻地抚着杨柳的枝叶,抚着树下细弱的花草,抚着络络的刘海和睫毛,还有浅蓝色的太阳帽,络络的衣裙轻轻摆着,勾勒着络络妖娆的身材……
露水藏在角落里散发着湿漉漉的清香,偶尔一只白色或黑黄的蝴蝶煽动着薄薄的翅膀。公鸡站在墙根儿悠闲地张望,母鸡卧在松软的土坑里惬意地清洗着羽毛。鸭子排着队赶向村头的河边,晃动着肥硕的身体,嘎啦嘎啦地唠着。
村子里的人差不多都去地里干活了,看不见人影,阳光暖暖地抚着肌肤,络络心里软软的,有着说不出的愉悦。
走到村头,络络发现河边大队院里刚刚竣工的广场有人在试着音响。
这个人原来是冬阳,络络不知道冬阳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知道村里要组织跳广场舞了。
冬阳初中毕业后出去打工了,攒了点儿票子学了手艺,决定开个大理石加工点儿,如今人们都在盖房子,有钱的盖大的,没钱的盖六十平米的国家给补助的房子,大理石加工却一家也没有。
冬阳望着络络,络络的心微微一动,没想到冬阳这几年出息了,人帅帅的,笑容暖暖的,一脸意气风发的样子。
络络突然觉得心里有些温热,微微笑着。
“今晚来跳广场舞啊!”冬阳的头发熠熠发亮。
“我不会。”络络突然有些怯怯的,半低着头。
“我教你,大队书记找我,让我教教大伙儿,咱们得带头,把村里的广场舞搞起来,还计划着日后代表乡里出去比赛呢。”
冬阳嘴上一直挂着笑。
晚上吃饭的时候,络络说起了跳广场舞的的事儿。
“村里净扯犊子,农村人跳什么广场舞?一身臭汗,累得都拽猫尾巴上炕了,有那力气不如再多铲两垄地!”父亲有些气愤。
络络一声不吭地扒着饭,吃完饭后溜了出去。
广场上大姑娘小媳妇已经有十来个了,羞涩扭捏,不自然地笑着,极力地掩饰着激动,东拉西扯地唠着家常,眼睛却在到处收罗着。
音响响起来了,凤凰传奇的歌声清亮嘹远,震耳欲聋地在广场上空回旋,络络抑制不住有些跃跃欲试了,大姑娘小媳妇红着脸,心里早已随着节拍开始了狂舞。
周围是一些围观的人,冬阳组织了一下队形,在前面领跳起来了,冬阳踏着乐曲的节奏,刚柔并济,闪动扭转、青春洋溢……
冬阳白皙的脸折射着夕阳的霞光,普照着大姑娘小媳妇的衣裙,晃着她们的眼,络络的心被攫获了。
络络找出那条罂粟花一样的长裙,高高地束起马尾,脚上一双白色的半高跟鞋,鞋上淡蓝丝带,打着蝴蝶结。
随着时间的推移,跳广场舞的人越来越多了,围观的逐渐加入了舞蹈的队伍,冬阳站在队伍前面,像一颗闪耀的明星,像一团跳动的火焰,在夜色灯光里,冬阳舞动着青春的身影,空气里飘着冬阳洗发精的味道,洗衣粉的味道,夹杂着汗液和淡淡的荷尔蒙的味道。姑娘媳妇跟着节拍,看着冬阳,舞动着腰肢,她们的心里早有几条虫儿在爬了。
-3-
络络失眠了,想着该如何抢先一步走近冬阳。
络络开始有事儿没事儿地去找冬阳,请教一些广场舞的细节。她总是有不明白的地方,冬阳暖暖地笑着,拉着她示范。
络络加了冬阳的微信,晚上躺在被窝里继续和冬阳聊天,冬阳和络络说起自己下一步的打算,夸赞络络的文章,络络问这问那总有说不完的话,似乎找到了懂自己的人。
冬阳看上了络络,尤其喜欢络络的才华。
络络觉得冬阳真的如同冬日的暖阳,不那么热烈,却也和煦,照着她心里的角角落落,很舒坦。
络络喜欢冬阳,却燃不起和文远式的炽烈,只有冬阳在令人沸腾的乐声里舞动的时候,络络眼睛里放着光彩,这时候络络幸福得如同一只小鸟。
冬阳再拉着络络手的时候,络络开始燃烧的心咚咚乱跳起来,她火辣辣地看着冬阳,顺势偎在冬阳的怀里,冬阳满脸通红,浑身发烫,有些不知所措……
络络急切地去找他的唇,他的手,他的一切能让她燃烧的地方,他闭着眼,她渴望冬阳像文远一样地疯狂……
络络光溜溜地钻进了冬阳的被窝,冬阳慌乱,有些羞涩,压制着激情,络络俘获冬阳的时候,才发现冬阳是个童男。
络络赤白地躺在冬阳身旁,望着遥远的星空,渴望冬阳温暖的臂膀。冬阳头枕着手,一声不吭地望着模糊的天花板,还没从这突如其来的疯狂里缓过神儿来。
冬阳真如冬天的太阳般,有些冷,络络怅然地想。
-4-
络络和冬阳结婚了,大家都羡慕他们。
络络和母亲一样,在园子里种了几棵罂粟花。她爱罂粟花,爱它高贵,娇艳,芳香迷人。她知道罂粟花可以制大烟膏,络络和母都没想过要制什么大烟膏,只盼着花开的美艳和芬芳,这就够了。
冬阳开始自己的大理石生意后,不再去跳广场舞,忙得陀螺一般,也不顾不上去关心络络初婚的心情,络络的蜜月少了浪漫和卿卿我我。总是拿出新衣服一件件在镜前试着,左扭右摆,镜子里除了自己的一片红艳,周围空空落落,络络觉得很无聊。
络络代替了冬阳领舞的角色。络络爱广场舞,唯有这个时候,她才能找到自己,隐隐的有那句“伤心的时候可以听情歌”式的陶醉,她看到她流逝的青春和色彩,心里的各色的辛酸在音乐里翻涌,消释……
络络知道后背上有很多热切火辣的目光。她一副超凡脱俗的样子,也并不反感,她甚至需要那样的感觉,就像鱼需要足够的水才能自由游弋一样。
冬阳依旧每日奔忙,有时还要上门送货和亲自去看原材料,无暇和络络说话。络络一张一张数着冬阳白日里赚来的钱,听着冬阳如雷的鼾声,坐在床前发愣。
络络的服装越来越时尚,舞姿也更让人眼花缭乱,甚至还和暑假回来的男学生跳起了自己偷偷跟着手机学会的华尔兹和恰恰,那些男学生跟络络跳得火热,舞伴走马灯似的换着。
回到家,冬阳总是不在,络络一个人对着镜子跳了起来,她舞动的身影如同月下摇曳的罂粟花,孤独,清冷……
不知哪天起络络和冬阳开始了冷战,络络更加疯狂地去跳广场舞,有时指缝里还夹着一根烟,冬阳望着吞云吐雾的络络,叹了口气,又去忙自己的事情。
直到一天冬阳发现络络手机里的秘密,冬阳和络络吵了一架,络络跑回了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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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慵懒地洒向村庄,笼着袅袅的炊烟和墨绿的树叶。络络坐在母亲院里的板凳上,端着干瓢一捏一捏喂着刚孵出的鸡仔儿……
时光转了一圈又回到了这里,夕阳西下,树影婆娑,只不过那罂粟花已凋残,轻风摇着盛着种子的罂粟果,里面哗啦哗啦地轻响。络络呆呆地望着几个有些浅褐色的罂粟果:
不知明年这里还会不会开出芬芳的罂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