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儿肯定在我的家乡,我对别人如是说。
大年三十的广州街上,除了抱着花束逛花市的人密密麻麻在花市上涌动以外,失落的我悻悻的抱憾离开。
此去我是打算寻找多年未曾碰面的老朋友——年味儿而去,一年一度过大年,他是我们很珍惜的伙伴儿。
当我拨开穿着花裙子的女人和白衬衫的男人后,一束束美丽的桃花、樱花、矢车菊、向日葵……亭亭玉立,姹紫嫣红,美丽动人。
美丽动人?不是冻人?不是冻人。终于,年味儿不在这里,我没有听到一丝丝声音。
我想他可能在我的家乡。我记得他很闹腾,会七十二变,会变成白的雪,红的鞭炮,紫色的烟花,美丽的新衣裳,红通通的压岁钱,很多好吃的,甜甜的葡萄酒。还有,大树叉上的双人秋千……
这是我小时候关于一年见一次面的年味儿这位老友的记忆。广州的年味儿,不是我的老朋友,他是南方孩子的旧友,人们更喜欢在腊月三十除夕的晚上,去花市走一走,空气不会很冷,花儿也能开得很好。
我决定启程回到我的家乡寻找,因为我坚信,他只有我家里才有,我生长的那片黄土地上,每一年都很热闹,年味儿很浓。
终于我回到了这里,寒冬腊月过去,枯叶铺满了山坡,年味儿一定就藏在这个小县城里。
噼里啪啦的鞭炮从年三十一直响在街角巷尾,我开始兴奋起来,这是年味儿的声音,这是我在广深听不到的声音。年味儿确实在这里,我马上就找到他了。
记忆的除夕夜里,凉菜早早拌好了,给先人的献果献好,一大桌子吃的摆上桌,每人倒一杯甜酒。电视机里的春晚开始了,我们总是看着春晚,向往着那里面花红柳绿的世界。
压岁钱那会只有两三块,却能让我们高兴好几天。除夕守岁是传统,一家人坐着喝酒吃菜到电视机里的新年钟声想起。
大年初一的早晨,鞭炮声和各种小孩子玩耍的炮声把我从梦中吵醒,这个时候,我总是一股脑爬起来往外跑,今天能穿新衣服了!
小伙伴们互相欣赏对方的新衣服是大年初一最开心的事情,完了就相约去村子里过年才会架起来的双人秋千上玩。
从初一到十五,总有吃不完的好吃的,放不完的蹿天猴和荡不完的秋千……
这是小时候的年味儿——我的老朋友,长大一点,这位老朋友就离我远一点,后来,直到我找不见。
这一次,我又回来找这位好久不见的老朋友,县城里年复一年的繁华,张灯结彩也必不可少,霓虹打破夜的漆黑,年三十,我站在这里,准备好迎接我的老朋友。
腊月二十三送灶,二十四扫房,三十回家,肯定焕然一新,火红的新对联,门神,油饼子已经炸好,麻花果子摆满了桌子。
就在这样的幻想里,我看见了外婆家门口的绿对联,村庄里除了狗吠,静静地没有声音,我才忽然想起,外公半年前去世了,这样的人家,过年只能贴绿对联。
除夕的夜里,桌子上也没有围着一家人团圆,小时候闹腾的孩子们都长大留在了外面,小时候外婆家的顶梁柱也在这一年已经缺席。
春晚开始了,却没有人盯着电视,大家都拿着手机在看着,给陌生得人和不咸不淡的朋友发去祝福。
夜空中好像有人放着烟花,然而谁也没有下去。
我终于悲伤的发现,我的老朋友,他也不在这里,什么时候起,他疏远了我,我一直觉得他是疏远了我们。
可是现在我俨然发觉,是我们疏远了他,从我们不再期待一件新年衣服开始,从我们不再稀罕玩炮仗开始,从我们觉得春晚索然无味开始,也从我们生活改善,每一天都吃的像过年一样开始。
从这些时候,年味儿就不见了,我们疏远了他,感受不到他,却抱怨着他的离去。
团圆的饭桌上大家都看着手机,守岁的夜晚大家依然看着手机,新年的早晨,曾经喜欢炮仗的孩子都待在禁止烟火的城市,年味儿就这样,在我们的疏离中渐渐远去。
而人们却在手机中发着这样的字:年味儿去了哪里?
年味儿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