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的时候,天气已经不那么燥热了,空有蔓延之势只是再难张狂。天空很蓝,蓝得都有点质疑其真假了,这个时候如果能够来上几只飞鸟掠过,倒是有点秋高气爽的意味了,然而仅是如果。树叶也像中了白展堂的葵花点穴手一样,一动不动。
两个室友把我从床上唤起来,拉着我去餐厅吃饭,我还睡眼惺忪,心中略带不悦。到了餐厅却发现我们根本没有多少胃口,所谓吃饭就是感觉饭点到了,和饿不饿倒没有太大关系,吃饭有些时候就是象征罢了,于是我们点了杯水,就出来了。三胖当然是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可以吃的机会,虽然不饿,手里还是顺了两个包子。拎着包子的他茫然着看着我们俩:“唔~你们就喝杯水啊?”我和小胖一脸奸邪:“哈哈~我们已另有打算,昨天二餐的面条挺有味道。”我们俩看看对方,再看看三胖幽怨地盯着自己手中的包子,嘴里还嘟囔着,我们会心一笑,似乎完成了某种阴谋。
晚上报告厅有个社团达人秀,听说很精彩,好在我们已经提前抢到了票。上大学这么久,好像我只学会了出观众和鼓掌,不过这一次去当个观众,我倒没有太多怨言,不仅没有,而且还略带几分得意。
去报告厅的路上,和室友互相调侃着。突然我看到路边树下有一只小狗,趁他们家还在互吹互擂(彼此挤兑)的时候,我已经冲了过去,真是一只小狗狗,窝在树丛间,警惕的注视着周围的一切,不留意还真发不现这个小家伙,幸得我有先知之能,已早为我的慧眼装上一层树脂保护镜片。室友见状也紧步跟了过来,“嗨~这有一只狗哎”,三胖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的包子拽下一块扔了过去。“唔~小崽子还不吃呐,肯定是火腿肠吃惯了。”三胖对自己的慷慨不被狗狗领情而心怀不快,嘴里开始抱怨。
观察了片刻之后,我们一致认为这是一只在等待小主人的狗狗。此意已决,于是我们就又开始了朝着报告厅方向溜达的校园之旅。走了几十米,我们看到路口卧着三只流浪狗,三胖又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嘿~这有三只狗哎,看卧的多均匀,还排着队形呢。”我看向他们的同时幽幽地带点自嘲的语气说道:“三只单身狗嘛,刚刚好。”又一转头,远处居然还有一只狗,“瞧,那里还有一只永远不和咱们一起的大胖。”室友鄙夷地瞪着我,眼神中却又带着五分默认。
对于校园流浪狗的来历,我是这么认为的。和很多高校一样,我们学校里也寄居着好多流浪狗,很多时候看到的都是小型犬,这也就说明它们在流浪之前还是宠物。这些狗中可能一部分是校外流浪狗混进来的,学校嘛,还是有些温情的,或许是不会有多少人喂他们东西吃,但是至少它们不会挨打和死于非命,这也可能是学校流浪狗多的原因之一吧。还有就是有些同学自己私自养的宠物狗,虽然学校宿舍管理条例明文规定:宿舍禁止养宠物。不过大学嘛,相对来说还是很自由的,当然这里的自由是在事情败露之前。这些狗狗有的可能会与主人在遛弯的过程中走丢,有些走丢的被找回来的,那些永远找不回来的注定要四海为家了,毕竟狗狗哪个地方都有,感情这回事还不是时间说了算嘛。还有一种就是那些卿卿我我的男男女女会在热恋中买条狗狗养,一来呢?可以见证他们的爱情,二来呢?女孩可以在这个时候展现自己母性的一面,男孩也可以表现出富有爱心。这种为搏红颜笑的事情,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呢?可是一旦到了曲终人散,这样的狗所处的位置就显得尤为尴尬了。很多时候这样的狗就会被丢弃,最好的归宿也是送人,毕竟男孩也不用再爱心满满,女孩也不需要母爱四溢了。‘见证’这一充满爱的词,倒成了一条狗流浪的理由。还会有一种就是那些该毕业的学长学姐养的狗狗,天南海北燕子飞,树倒谁管谁?哪还能带着一只狗漂洋过海呢?于是很多人都会打着寻找爱心人士领养狗狗的牌子为自己的狗狗再找个家,找不到家的也只能把这天地作家了。带不走的终将留不下,人与人还会互相分手后再一生不见,更何况一只狗?
从报告厅出来后,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毕竟已经过了几个小时了,太阳也不能一直撑着不落。人嘛,都是到饥饿的时候才会充满食欲,于是我们又一次出现在餐厅。吃饭的时候,三胖突然冒出来一句:“那只狗会不会还在那?”我放下筷子望向远处,若有所思:“有些可能,那么小的狗,要不我们吃完饭再去看看?”他们没有回答,只是小幅度的点了点头。从餐厅出来,我又提醒了一下:“我们去那边看看吧?”我想无论如何我也都应该去看看那只狗的。
考虑到这只狗可能会发生位移,还有就是我们记不起是哪棵树了,就都把手机的闪光灯打开,一棵树一棵树的找。最后发现它还在那棵树下卧着,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很显然这只狗已经不是在等它的主人了,它是一只走丢的狗,想着刚才看到的那几只流浪狗,我回头对三胖小胖说:“这么小,它肯定会饿死,我们得救它一命!”于是我和三胖兵分两路,前后夹击,准备围堵它,势如当年八方诸侯困项王于垓下,只是没有了四面楚歌。由于地方狭窄,就没有小胖什么事了,我想小胖是需要给我们配上音乐的。
我在树这边发出各种声音和动作企图把它吓到对面,引入三胖的包围圈,一切都进展的很顺利,小狗正挪向三胖,突然对面三胖惊呼:“它咬人!”这一声倒是吓到我了,心想:“莫不是只小疯狗?”我转到三胖这边,三胖已经退出来了,心有余悸。“还是让我来吧”,我向前蹲了下去,伸出手去抓它。可是,它却转头去咬我,还真是一只咬人的狗呢,原来三胖这家伙不是逗我。“是吧,这小家伙真咬人”三胖在后面说道。可是想到这只狗可能会饿死,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我又接二连三地伸手去抓,抓了好多次,我每次伸手它每次都会张嘴,还好我身手矫健,动作敏捷,每一次都避免了这只狗狗的嘴和我手的热吻,确切的说应该是牙齿。三胖早已经在后面看不下去了:“你别救它了,人家要死你也管不着,算了吧”。三胖在后面反反复复了好几遍,黑灯瞎火的,看着自己光秃秃的胳膊,没有任何防护工具,我有些动摇了,心想:这要是只小疯狗还真不好弄,要是去三胖所说,搭上一只胳膊就不好了。于是就真的放弃了。
回到宿舍,时间已经不是很早了,他们俩去洗澡了,大胖还没回来。想着明天要回家,还是需要把内务整理一下的,于是拿着换下的衣服去水房了。洗衣服的时候,我又想到了那只狗,好像我错过了什么。不对,那不是只小疯狗,它咬人只是害怕,那是在保护自己,它不是刺猬,只能已这种行为来戒备。想到这只狗这么小就要开始为了生存警惕周围的一切,那幼小的心脏此时正在狂颤不止,那无助的眼神,让我顿时明白了。这只狗既然能够卧在一个地方好几个小时,不算我们看到它之前,那么它就有可能卧在那个地方一整夜,也就有可能会卧在那里更久,这只狗尚不具备自我野外生存的能力,照这个推测,它,终会狗带。于是,我面前就摆了一个问题,到底是救不救这只狗?我已经回来了,况且刚才我也尽力了,室友都在洗澡,没有人帮我,宿舍也快关门了,把它带回来又该如何处理,宿舍是有规定的,它还咬人……,小黑人已经开始在我脑子里嘚吧嘚起来了。它会死的,欧维那个倔强的老头都能收留那只流浪猫,你怎么会不能呢?小白人也不甘示弱。
最后我在宿舍找了一个快递箱子,大小刚好。对于这个问题,我并没有太多纠结,我不能让自己在以后的日子后悔,最起码今天夜里我得睡个好觉,辗转反侧就难受了。这样想着,拿着箱子出宿舍的时候,倒有些义无反顾的感觉了。总得有人要去做一些看起来很蠢的事情,没人做的时候,那就我来吧。恍然间想到了我对着父亲质疑这个社会:“大家都想占地,都不想吃亏,那总得有人吃亏,谁来吃这个亏呢?”我像个愤青一样。“我吃”父亲淡淡的回答。没有多余华丽的词藻,只是两个字,却深深的刻在我的生命里。亏,总得有人去吃,总得有人去做一些看起来很蠢的事情。
捧着箱子回宿舍的路上,小家伙挺安静的,只是头在缩着。到宿舍楼门口的时候,大胖刚好浪完回来,见我捧着快递箱子,连忙献起了殷勤:“来来,我帮你开门~”说着还伸着头往里看,“买的什么哎?一只狗,哎呦~看~看~一直狗哎。”大胖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可我心里还在盘算着如何处理这只狗,并没有对他的说话给予回答。开门进入宿舍楼,宿管阿姨还是一如从前的敬业,这么晚了,还坐在大厅看着每一个过往的同学。宿舍管理条例就在墙上挂着,规则很多时候都是有其积极正确的一面,至于那些极少数正确与否,无关紧要。从来我都不是一个勇敢去打破规则的人,我讨厌规则,却不得不被束缚在规则之内,身不由己。我径直走向了宿管阿姨,用带有三分恳求的语气说道:“阿姨,我捡到一只狗狗,可我明天就要回家,不能照顾它,您能不能帮帮我先喂着,我这两天找到它的主人就接回去,可以吗?”大胖还带着好奇,在我身旁一边看着小狗一边听我陈述。阿姨看看盒子里的狗,显得有些为难,然后说道:“唔~那个…这大厅里正对着监控,不能养啊!被领导发现就……”我又看看盒子里的狗,再想想这规则,难道活生生的人就要被规则活活困死吗?我心里暗忖:去他妈的规则。把心一横对着阿姨说道:“那阿姨你要是不能养,那我就先喂着了。”我说的很坚定与决绝,似乎这是不能撼动的真理。宿管阿姨看着我死死盯着这只狗,无可奈何:“那~你先喂着吧。”大胖在旁边像得到一道圣旨,兴高采烈起来,大呼:“我喂着,我喂着。”
最后,我们在宿舍给小狗暂做了个小窝,大胖把自己耳机盒子拆了,做了个食槽;三胖跑去买了根火腿,他说他平时都不舍的吃呢;小胖拿出了一瓶农夫山泉,那是我们宿舍仅剩的一瓶水;我开始发动圈子寻找狗狗主人,却引来一批领养者。
狗狗的主人却永远也找不到了,因为在消息放出两个小时后,一个同学联系到了我。她说,那只狗是工地上一只流浪狗生的,本来是一窝,可能这只走散了。还附带着照片,一窝狗狗在绿色防尘网旁边,我竟无从质疑。室友问我,这该怎么办?能怎么办呢,要么养着,要么给它找个新主人,我是这么想的。虽然于情理它该回到母亲身旁,可是我不能够让它再成为流浪狗,我确实不是审判者,可是我却能够主宰它的命运。这一次,我想强势一回,我想决定一次生死。
我的能力也只能够让这只狗以后不用再风吹日晒了,仅此而已。
所谓一介书生,不过百无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