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成系小甜文,伪兄弟
01.
阿岑在进福利院之前,是个不折不扣的浑小子。徐慈心在把他从一个流浪儿变成福利院的成员之一时,可谓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她甚至惊讶于一个七八岁的小屁孩竟能那么冰冷又不近人情。没有喜欢的玩具、游戏,不喜言语,永远拒人于千里之外。
刚进院的时候,阿岑一度跟院里的规章制度以及其他小孩格格不入。不断的顶撞老师,和其他男孩子打架,每天身上总要青紫一块两块。
其他老师都认为徐院长是疯了才带了这么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小孩回来。但徐慈心很有耐心,在她眼里,阿岑善良,勇敢,坚强。她不止一次看到过这个男孩偷偷给流浪狗分自己食物、虎视眈眈地吓退了想要偷老奶奶钱包的小偷。
她知道,阿岑只是习惯了被外界伤害,所以他从不敢轻易褪去凌厉的伪装。他像一匹野马,拥有极强的自我意识,要他去认同老师和制度的管制,需要时间。
不到一年,习惯使阿岑适应了福利院里晨起晚息的作息,适应了一日三餐的规律,却没能改变他冷冰冰的性格。然而最终加速破解他伪装的,是另一个小孩。
这天,徐慈心出去采购食材。别的小孩都在院子里嬉笑玩耍,只有阿岑,站在不远处,眼巴巴地看着她。
“想出去溜一圈?”
阿岑点点头。
“那走吧”
她一招手,阿岑便跑过来,在后面紧紧跟着。这是当地最大的一个菜市场,人来人往正是大家出来采购的高峰期。阿岑八岁,站在人群里,视野极不开阔,人潮涌动,不一会儿就跟丢了徐慈心的背影。
“徐老师??”
他喊了两声,无果,瞬间被淹没在了摊主们嘹亮的吆喝声里。
算了,阿岑环顾四周,走出了菜市场,在大门口旁边站定。想等徐慈心买菜出来,再做汇合。
不远处,传来小孩的哭声,很快四周就围了一圈买菜出来的大婶阿姨们。阿岑本不想去凑热闹,但那小孩实在烦人,持续的高分贝噪音骚扰,反倒勾起他好奇心,想看看这是谁家的小孩这么耐哭。
走近人群,拔开一看,是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娃娃,手里还攥着一根没吃完的棒棒糖。
说来也奇怪,方才哭得撕心裂肺的小娃娃,在看到阿岑之后,竟一下子止住了。跌跌撞撞地扑上来,抱着他的腿。
周围的大婶阿姨们仿佛一下子明白过来,都嘱咐他看好弟弟,不要再让弟弟跑丢了。说完就散了,阿岑连一句,他不是我弟弟,也没能说出口。
小娃娃搂着他的腿,似乎是感觉自己又安全了,嘬起了棒棒糖。
阿岑脸上没有表情,
“放手”
小娃娃闻言抬头看他,眼里写满了害怕,颤巍巍把手里的糖分享给他,企图讨好一下这位小哥哥。
阿岑不理他。把小娃娃抱着他腿的手掰松了,自己溜出空,跑回到菜市场门口,继续等徐慈心出来。
小娃娃一看救星走了,哪里肯干,大哭着跑过来,站在他旁边继续哭。越哭越大声,冲着阿岑眼泪汪汪的。
过路的人在旁边指指点点,都说他不懂事,自己弟弟哭成那样也不哄哄。阿岑铁着脸,也不解释,只盼望徐慈心早点出来。
徐慈心一回头发现阿岑不见了,扯着嗓子大喊,整个菜市场找遍了也不见阿岑,她急匆匆跑出来,想回去看他是不是自己跑回去了,一出门就看到了这个景象。
阿岑看着她,小娃娃看着阿岑。
“我不认识他”
“他自己跑过来的”
徐慈心扔下菜,先抱了抱阿岑,
“吓死我了,都怪我,对不起,下次一定不能再把你丢了。你懂得在出口等我,很聪明,很棒”
阿岑闻言,脸色缓和了一点。
徐慈心又蹲下身,看了看小娃娃,笑着问他,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几岁啦?”
小娃娃揪着阿岑的袖子,后退了两步,瞪着大眼睛,不说话。
“你爸爸妈妈呢?”
小娃娃退到阿岑身后,露出脑袋来看她。徐慈心叹口气,以经验来看,小孩多半是被抛弃了。但她还是本着希望,想等等看,万一只是走丢了呢。
直到天黑,也没人来领,没人问询。徐慈心领着两个孩子回了福利院。
院里的小孩听说新来了一个小朋友,都跑来围着这个小娃娃看。小娃娃也不认生,咯咯地笑着,露出自己刚长齐的小牙齿。要是眉间再点上小红点,就冲他笑得这股甜劲儿,都能抱着大鱼去拍年画了。
“徐老师,他叫什么名字啊”
“就叫……甜崽吧”
甜崽是几个孩子中最小的,他跟着大孩子们乱喊乱跑,玩得不亦乐乎。
到了晚上睡觉的时间,大家都洗漱好回到自己床铺。年龄小一点的住一间,像阿岑他们,稍大一点的,就男女分开住,都是上下铺。
阿岑的屋子里,虽然有空床位,却只入住了他一人,这或许跟他性格有关,大家都躲得他远远的。
徐慈心给甜崽安排了一个好位置,方便生活老师照顾他。可甜崽不干,哭着喊着要“阿横”
甜崽不睡觉,小孩子一个传染一个,搞得个个都哭闹不睡了。
生活老师只好把甜崽单带出来,先哄其他小朋友睡觉。甜崽趁老师不注意,哒哒哒地跑去别的屋子,东看看西看看,找“阿横”。
等生活老师安顿好其他小朋友,查房找甜崽的时候,才发现甜崽早在阿岑臂弯里睡熟了,也就没打扰他俩,随他们去了。
夜晚的月亮映照着万千繁星,繁星执掌一方光亮,映射在波光粼粼的海面,在入梦寂静的森林,在柔和稚嫩的眉眼,在懵懂天真的心间。
从此以后,阿岑身后就多了一个小团子似的小尾巴,走到哪跟到哪,甩都甩不掉。阿岑不理甜崽,自顾自地做事。甜崽跟着他,也自顾自地玩耍,俩人互不干涉,但甜崽就是不能离开阿岑。
阿岑对于甜崽的粘糊劲儿已经放弃挣扎。他轰他,赶他,甜崽就不走。逼急了,就用泪汪汪的眼睛看着阿岑,委屈巴巴地叫他“阿横哥哥”。
这样一来二去,阿岑的石头心总算松动了一点,任由甜崽烦他了。
福利院里有负责教学的志愿者老师。甜崽是幼儿组,阿岑是小学组,两个人相差五岁,本应分开上课。
甜崽不干,要去找“阿横”,拿着自己的图画本和迷宫书去阿岑的教室里,搬了小板凳坐在“阿横”旁边。不吵不闹,自己玩累了就趴在阿岑腿上,呼呼地睡上一觉。
老师见甜崽并不影响课堂,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阿岑依旧认真听课,积极思考,学习一点都没耽误。
只是第二天来上课的时候,书包里装了平时总也不会带的水杯,水杯里滴了蜂蜜。
只有小孩子才喜欢喝带有甜味的水,阿岑,不喜欢。
体育课时,阿岑和男生一起打篮球。甜崽和他们身高不在一个级别,却也兴致冲冲地抱着自己的小皮球在旁边玩。
一伙人打完球去水龙头下冲凉,喝生水解渴,甜崽也跑过去跟着有样学样。阿岑一把拍下甜崽要去拧水龙头的小手,给他洗好手,抱着他去食堂吃饭。
甜崽筷子使唤得不利索,倒是喜欢拿小勺子和阿岑分享食物。自己吃一口,喂阿岑吃一口,把自己和对方都喂的饱饱的。阿岑不配合他的时候,他就着急地拿着勺子,
“阿横,你qi,qi~”
“是‘岑’,不是‘横’,ceng”
“heng”
……
晚上睡觉前,甜崽总要折腾一会儿才睡,缠着阿岑给他讲故事。阿岑不会讲,也从来没人给他讲过。
甜崽有时会自己玩玩具,玩累了就睡。有时会淘气,跟阿岑对着干,不让他睡觉。
阿岑后来想了个好方法,就是直接把灯关掉,甜崽还小,怕黑,一个人在黑乎乎的房间里哭。阿岑不讲话,假装背对着他睡觉。
甜崽爬上床,坐在阿岑背后哭。等哭着哭着觉得没有希望了,就祈求似的说,
“阿横哥哥,我睡觉吖”
“还哭么”
“不哭了”
这时候阿岑才会转过身来,伸展胳膊掀开被子。甜崽一骨碌钻进去,枕着阿岑手臂乖乖睡觉。
后来甜崽再大一点的时候,要上幼儿园的课程了,阿岑便不让他跟着自己。
甜崽一开始哭着喊着不去,伤心地一抽一抽的,老师拉都拉不走。阿岑凑到甜崽耳边,一句话的功夫,就把甜崽哄好了,含着泪乖乖去自己的教室上课。
同桌赵丽华问阿岑,说了什么,就把那么一个混世小魔王给打发走了。阿岑神秘一笑,说这是秘密,不能外传。
赵丽华给了他一记白眼,说自己也懒得知道。
每日,夕阳西下的时候,甜崽放学早,搬着小板凳坐在院子里的树荫下等阿岑下课。一见到阿岑,就噔噔噔跑过去,给他展示自己一天的作品。有时候是“抽象派”画作,有时候是得了小红花的作业本,有时候是手工作品大爱心。
阿岑的同学都认得甜崽,阿岑的弟弟。
赵丽华本来还想趁放学问阿岑一道题目,结果甜崽一来,阿岑的视线就轮不到看别处了。赵丽华无奈,只好作罢。
徐慈心偶尔空闲了,会来看看这两个小孩。看到俩人一大一小,一前一后地在娱乐室里看电影。
甜崽看不懂,不一会儿就趴在阿岑腿上睡着了。阿岑脱下自己的外套给他盖在身上,看完电影背着甜崽回去睡觉。
她暗暗感叹俩人的相处模式,倒是一物降一物。之前动不动就亮出尖牙的小兽,见了毫无戒心,纯洁无害的小兔子,心再硬,总有一天也会软的。更何况,尖牙本就是伪装,面冷心热才是真相。
02
福利院门口的大树黄了又绿,不过是春去秋来几个轮回。
小学部迎来了三年级的甜崽。
这时的甜崽早已能分清“阿横”和“阿岑”的发音;也不会用高分贝的哭闹来要挟老师,以达到各种无理的要求;脸上的婴儿肥渐渐褪去;心爱的小玩具也早就传给了新来的弟弟妹妹,而唯一不变的,是和阿岑的形影不离。
尽管他已经从只到阿岑的膝盖位置,长到了和阿岑的胸膛一般高。
福利院里有领养机制,许多没有孩子的夫妻会选择来福利院找寻新的希望。和阿岑一起进来的小孩,有几个已经进入了新的家庭,开始不一样的人生,他们或许会比在院里的孩子,有更广阔的天地和未来。
一位年轻的妇人一眼就看中了甜崽。她找来徐慈心沟通,想要把甜崽领回家。
徐慈心面露难色,她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甜崽,而是先通知了阿岑。
“那对夫妻经济实力不错,无法生子。很喜欢甜崽”
阿岑双唇紧闭,定定地看着徐慈心。
“或许,对甜崽来说,是个很不错的机会”
她摸不透阿岑在想什么,只能一句句的分析情况给他听。若是这两个孩子不同意,她定然不会勉强。
她甚至已经做好了婉言谢绝那对夫妻的准备。
不知过了多久,阿岑淡淡开口,
“看他吧,我没意见。”
说完,他就走了,留下徐慈心一人呆在原地。
而徐慈心没看到,此刻阿岑手心里,赫然生出了四个发紫的指甲印。
他恨,他无奈,他又不知所措。
恨自己能力不够,无奈自己无法保全。他害怕,万一,那小孩真的离开他。
但他又不能因为自己自私,而耽误甜崽的人生。
舍不得又有什么用呢,只要甜崽能过得开心快乐,在哪里,都一样。
甜崽得知自己要被领养的时候,正在外面大汗淋漓地上体育课。他听到消息,全身的汗立马凉了,不可置否地看着徐慈心。
他知道,被领养的孩子生活会更优裕,但他心里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从小到大,在他的记忆里,一切都和阿岑息息相关。从饮食起居到知识启蒙,从调皮打闹到兄友弟恭,他没法想象,一个没有阿岑的生活,
自己会糟糕成什么样子。
“我哥呢?他知道了么”
徐慈心点点头。
“那他怎么说?”
“他说……他……没意见”
甜崽本以为他哥绝不会答应,却没想到那人竟然第一个把他推开。他不信,他想去找阿岑,他要亲口听他说,到底怎么回事。
“领养的夫妇已经来了,要是……”
甜崽没有听完徐慈心后面的话,他推开她,跑去找阿岑。
教室,没有;宿舍,没有;食堂,没有。甜崽像疯了一样地找,可阿岑却像故意躲着他似的,不现身。
甜崽知道,他哥一定在,只是不愿见自己。他环顾四周,只有围观的群众,却看不到一点阿岑的身影。
他大口地喘着气。然后,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他跑进楼里,从一楼开始,一间一间地找,他不信,他会找不到。他也不信,他哥能旁观到底。他,就是在赌,赌阿岑,是不是,真的不要他。
围观的老师同学越来越多,有老师想要跑去阻止甜崽,被徐慈心拦下了。
“徐院长,这……”
“再等等,这件事,总要有结果的。”
甜崽体力已经不支,脸涨的通红。上楼梯时,一个趔趄,滚了下来。
对面楼的阿岑“蹭”地站起来,他想去看看甜崽伤势如何,可走了两步,又停下了。
要是现在出现,岂不是前功尽弃?
他的目的不过就是让甜崽被领养而已,甜崽找累了,绝望了,自然就跟着新爸爸妈妈走了吧。
阿岑又坐下来,看着甜崽,看他顾不得破皮流血,扶着栏杆继续爬;看着他一间间打开门,再一次次失望;看他不时用袖子抹抹眼眶。阿岑不禁又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些太残忍了?
一栋楼搜完,甜崽喘着粗气,撑着膝盖休息。领养的夫妇已到了围观现场,气氛降到冰点。
“叔叔阿姨,谢谢你们的好意”
“但我不同意,我要留下来。”
那位妇人听了这话,没有生气,蹲下身来,用手绢给甜崽擦了擦汗,
“甜崽,你一下子接受不了,很正常。我们不会怪你的,你再好好想想,好吗”
甜崽后退一步,轻轻推开了妇人的手,
“我已经想好了,对不起”
说完,甜崽对着夫妇鞠了一躬。转身又走向另一栋楼,他还是不甘心,他今天非要当面问问阿岑,为什么,要推开他。
“甜崽!”
也许是体力消耗太大,早晨又没好好吃饭,甜崽双腿一软,晕了一下,跌倒在地。
这回阿岑再也坐不住了,他颤抖着狂奔下楼,冲进人群,捞起甜崽,把他放在自己背上。
阿岑面色铁青,目露狠光,打量着四周,一如他初入福利院的狠戾和冰冷。周围的人们都不自觉地散开了一圈。他越过众人,目光落在徐慈心身上。徐慈心叹了口气,冲他点点头。
阿岑没说一句话,背着甜崽,转身去了医务室。
后来,这件事由徐慈心出面,好言相劝,送走了那对夫妇。过了几日,便无人再提。
阿岑似是心有愧疚,更加悉心照料受伤的甜崽,甚至是甜崽的一些过分要求,也一一答应。
可到了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两个人躺在床上,甜崽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哥”
“嗯?”
“为什么要赶我走”
阿岑欲言又止,半晌,
“是我不好,对不起”
甜崽搂着他哥,瘪了瘪嘴,把声音捂在被子里,
“那以后,不管发生什么,别再不要我了,好不好?”
阿岑回抱住甜崽,
“好。”
淅淅沥沥的秋雨趁着夜色,潜入人间。滴答滴答的雨声没一会儿就给大地换了一身新绿。多日干旱的泥土孜孜不倦的吸收着来之不易的滋润,如痴如醉,甘之如饴。
少年的生长速度仿佛总是令人惊讶的。昨日的小豆丁仿佛一夜之间就抽枝拔节地长成了大小伙子。甜崽初二的时候,个子猛蹿,眼看就要一米八,赶上他哥了。可要是背靠背站在一起,还是阿岑比他高出了半头,甜崽不服气,
“哥,你就等着我超过你吧,到时候,嘿嘿,俯视你”
阿岑削了他一下脑袋,
“臭小子,想得倒美”
阿岑这年争气,奋起发力一年,考上了北京的一流大学。高三的时候,窝在教室里,学得没日没夜昏天黑地的,甜崽好几次来给他送饭,看他天天皱着眉头,饭也不好好吃,生怕他把身子搞垮了。
好在辛苦不负有心人,高考的时候超常发挥,一举高中。福利院的这批孩子们都考得挺好,阿岑和赵丽华表现最优,考进了一所大学,成了从小学到大学的好校友。
大一开学的时候,阿岑和赵丽华俩人一起走,徐慈心专门出来送送他们,叮嘱他们在大学里也要加油,
“真好啊,你们俩一起考入同一所大学,缘分呐。到了北京,俩人互相照应。阿岑,可要多照顾女生啊~”
“徐老师放心,照顾她,还是不成问题的。”
阿岑拍拍赵丽华的肩,得意地说,
“诶,以后哥罩着你啊”
赵丽华嘴上不输,
“谁要你照顾,我自己也可以的,好嘛”
俩人从小同桌,斗嘴自然都是不在话下。甜崽还在读初二,得留守家乡。他之前提过,想要跟着他哥去北京读书,可是福利院条件有限,实在难以办到,甜崽也不好再勉强。
阿岑去读书,最放心不下的,是甜崽。徐慈心安慰他,
“甜崽这边你就放心吧,我会看着他的”
阿岑点点头,
“嗯,没事儿,他自己也有分寸”
来送阿岑的路上,甜崽本来想高高兴兴地,让他哥放心。可真的站在阿岑面前了,他脸上却挤不出来一丝笑容,眼底热热的,眼泪打着圈转。
“过来,哥抱抱”
甜崽磨磨蹭蹭走上前,他哥一抱他,眼泪就忍不住了。阿岑见他这样,拉着他走远了几步,想给小男子汉在众人面前留点面子。
其实阿岑也在忍,
“好好听话,我上学走了,你自己可不能偷懒啊”
甜崽不说话,把眼泪蹭在阿岑身上。
阿岑凑近甜崽,低声说,
“乖,就四个多月,等放寒假,哥就回来了。”
“嗯”
03
阿岑在大学里反而更加拼命,他仿佛比别人更迫切地想要成长,想要拥有。他时常活跃在教室,图书馆,和学生会的各种活动上。久而久之,积累了一些人脉和资源。
他有野心,他想要的,早在很久以前,就想好了。不仅仅是挣一个前程,更重要的,是能力,是能够保护想要保护的人的资本和实力。
大一的时候,他拿自己的奖学金为甜崽换了一部手机,方便彼此通话联系;大二的时候,他接手学生会主席职位,不断的组织活动,拉赞助,整合资源,学习前辈经验;大三的时候,他就带着小伙伴一起成立了工作室,开始创业,融资,接洽商务活动。
到了大四,阿岑已是小有成就,工作室稳步上升,发展前景大好。
他为了工作需要,在公司附近租了一间公寓。甜崽一放暑假,就屁颠儿屁颠儿地跑来北京找他哥。
到了公寓,把包一扔,瘫在沙发上,二郎腿一翘,
“哥,你这儿条件不错啊,甚好甚好,本人十分满意”
阿岑给他收拾好包裹,安顿好房间,坐在沙发上,冲着他小腿就是一脚,
“去,给哥倒杯水”
甜崽撅嘴不满,
“哥,我都高二了,你怎么还把我当小孩子使唤,再说了,我可是客人诶”
“长得再大你也是我弟,去,别废话,倒水去”
甜崽没话说,跑去厨房乖乖倒水。
“今晚我们公司有聚餐,要不要一起去”
“我一个人也不认识,去了干嘛”
“去嘛,就当陪我”
甜崽端着水杯回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阿岑,
“好吧好吧,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邀请了,那我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你好啦”
阿岑接过水杯轻笑,
“其实,也不算一个都不认识吧。丽华也在啊”
“哦”
阿岑打量着许久未见的甜崽,十七八的男生,似乎总是阳光又富有朝气。修长的身形,分明的锁骨,结实的臂膀,白皙的小腿上没有一丝赘肉。阿岑看着看着,喉头滚动。
“看我干嘛”
“没事,走啦,去吃饭”
聚餐在一个包厢里,大约二十多个人,都是公司的骨干人员,也是阿岑挑选的志同道合的同学。公司最近谈成了一个大项目,大家出来庆祝一下,也为甜崽接风洗尘。
酒过三巡,众人都醉意微醺。有一个男同事可能是对丽华有意思,坐在丽华旁边,不停地劝酒,丽华推脱不掉。
阿岑站起身来,站至二人中间。
“兄弟,来,我跟你喝”
说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众人见了,都开始起哄,
同事A:“哎哟~好一出英雄救美啊”
同事B:“阿岑和丽华从小一起长大,可是青梅竹马呢”
同事C:“怪不得阿岑总是照顾丽华姐,原来是发小啊”
同事D:“一起长大的情谊自然不一般,我看呐,迟早是要在一起咯”
阿岑自动屏蔽了这些闲言碎语,把劝酒的男同事打发了,又坐回甜崽身边,给他夹菜。
甜崽不领情,八卦同事的闲言碎语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他只知道他哥会照顾丽华姐,可是,没想到,是这种照顾,要这样一次次英雄救美,要照顾成大家口中的青梅竹马,郎才女貌。
“怎么了?”
“没什么,吃饱了”
甜崽不想再待下去,只身出去。偌大的北京城,灯火通明,花红酒绿。甜崽在陌生的城市,漫无目的地走着,晚风拂面,甜崽缩紧脖子,有点凄凉。
阿岑随后追出去,走之前安顿赵丽华善后,然后夺门而出。
赵丽华眼底的失落一闪而过,一如无数回,散学后,被甜崽夺去全部视线的阿岑,不曾看她一眼的那种失落。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一点都没变。
阿岑追出去的时候,甜崽早就不见踪影。他打甜崽电话,没人接。阿岑急得要死,人生地不熟的,他不知道甜崽能去哪儿,会不会出什么事。
他越想越后悔,也许当时,压根儿就不该带甜崽来聚餐,也就不会发生后续这些事情。他沿着街道走,四处张望,期望能看到那小孩。
甜崽不知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自己在哪。这次或许,自己真的有些反应过度了吧。不过是无聊的同事一些散话,自己就这样甩脸子,愤然离席,大概他哥也会觉得莫名其妙吧。
可是他就是听不得别人这么说,也看不惯阿岑对别的女生好,关系好也不行。阿岑,以前是甜崽的,现在,也依然是。
阿岑最后找到甜崽的时候,甜崽正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双手抱着腿,蜷缩在一角。
“甜崽,你……”
“对不起,哥,我给你添麻烦了”
阿岑看着楚楚可怜的甜崽,方才的着急和怒气又被蒸发得荡然无存。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只是你这样突然跑出来,又不接电话,万一遇到什么事,就真的要吓坏我了”
阿岑伸手,甜崽把手搭上去,借力站了起来,
“有点累,想睡觉了”
“走,我们回家”
第二天,赵丽华早早来给阿岑送企划案,顺便通知他去开会。
门是甜崽开的,眯着眼,迷迷糊糊的,还没完全醒。
“你哥呢?”
甜崽伸手一指卧室,
“睡着呢”
“去,叫他出来,有事儿”
“哦”
甜崽趿拉着拖鞋,闭着眼就摸进了阿岑卧室,一个泰山压顶压在了他哥身上。
阿岑好像习惯了这样的叫醒方式似的,伸出手,摸到甜崽只穿了一个背心后,照着屁股就来了一下,轻啐道,
“不穿衣服,感冒你就舒服了”
然后挪了挪身子,伸展胳膊,掀开被子,甜崽熟练地一骨碌滚进被子里,俩人又头顶着头,双腿缠着双腿,睡了过去。
卧室门外的赵丽华惊讶地看着这一切。她跌坐在沙发上,愣了许久。
原来这些年,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亏她还幻想着有一天,日久生情,阿岑终会明白自己的真心。
那这些年,自己又算什么?错付真心么?呵,真的傻。
过了许久,阿岑醒了,出来看到赵丽华坐在沙发上,
“丽华?你……”
赵丽华起身,给了阿岑一耳光。她双眼通红,脸上满是泪水,开口都是颤音,
“你根本就不喜欢我,是不是?”
阿岑挨了一耳光,睡意消散,猜到赵丽华可能看到了刚刚自己和甜崽的样子,解释道,
“丽华,你别这样,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都亲眼看到了!阿岑,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是从一开始就拒绝我,就让我死心呢?你就是个骗子!”
“我答应过徐老师要照顾你”
“我不需要!”
“丽华你冷静一点”
阿岑想要伸手安抚她,被赵丽华躲开。
“你喜欢的,从始至终,一直都是甜崽,对不对?!”
“丽华,你胡说什么啊,甜崽是我弟弟”
“弟弟?”
赵丽华听了,怒极反笑,
“呵,你也就骗骗你自己吧!是弟弟,你跟他从小睡到大?是弟弟,你大学恋爱一次都不谈,净拿我做挡箭牌?是弟弟,喝醉酒后嘴里心里念叨他名字?是弟弟,你连公司电脑密码都踏马是他生日?!”
赵丽华越说越激动,
“阿岑,你敢说,你就没有一点恻隐之心?你自己摸着良心好好想一想,你究竟哪里,还把他,当做弟弟?!”
赵丽华一口气说完,摔门而出,留阿岑一个人,愣在原地。
原来自己藏了这么久的秘密,竟是如此的明显。
“哥?”
阿岑回过身,发现甜崽就站在卧室门口,也不知站了多久。
“你……你都听到了?”
“嗯”
阿岑心里暗叫不好,眼神开始闪躲,不敢去看甜崽。他不确定,甜崽会怎么想。
是否能,接受,他的私心。
“饿……饿了吧,我去买早餐”
阿岑下意识地想逃,被甜崽拦住了。
“是不是,如果不是今天碰巧听到,你就打算永远都不告诉我?”
“丽华刚刚在气头上,瞎说的,你别放在心上”
“你喜欢我,是不是?”
甜崽目光灼热,盯着阿岑,一步步逼近,阿岑一点点后退,没一会儿就抵住了墙,却始终不敢与他对视。
“甜崽,你……”
阿岑后半句还没说出口,就被甜崽的一个吻,吻了回去。后背紧贴的墙壁冰凉,阿岑却感觉不到,他全身都被这一吻激得热血上涌。
甜崽踮起脚,双手环上阿岑的脖颈,用自己仅有的经验,亲得有模有样。他等着一天,等太久了。
阿岑靠着仅有的理智,推开甜崽,喘着粗气,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当然知道,”
甜崽也大口喘着气,引着阿岑的手摸向自己挺立的下身,他凑近阿岑耳边,用气音说,
“我初中第一次梦。yi的时候,满脑子想的,可都是你”
阿岑只觉得自己仅存的一点理智都已经被这一句话震得消失殆尽了,他一个反手,拦腰扛起甜崽,扔回卧室床上,
“这是你自找的”
一夜旖旎。
04
阿岑努力多年,总算攒下了些产业,在商界里混得如鱼得水。甜崽后来去学了艺术,开画廊,办画展,圈内也算小有名气。他俩把收获的一些资金,又捐回了徐慈心的福利院。
这天是徐慈心生日,俩人神神秘秘地回到了福利院,给徐老策划了一个惊喜生日会。徐慈心许久不见这两兄弟,握着他俩的手,笑得合不拢嘴,
“我老啦,将来啊,还是得靠你们年轻人”
“哪有,徐老师您可一点儿都不老,您气色这么好,看起来比我们同事小姑娘还要精神呢”
徐慈心指着甜崽,
“你啊,就是嘴甜,叫你甜崽真真儿是人如其名”
“他啊,哪哪儿都甜”
阿岑附和道。他俩一人一边,扶着徐慈心,带她参观新修好的福利院,一路上都逗得徐老笑声不断。
“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你俩有情况了”
阿岑甜崽对视一眼,
“您早就看出来啦?”
“是啊。年轻人嘛,就是要勇敢,有冲劲儿。想爱就爱,爱一个人,深入到骨髓里,和性别无关,这才叫爱的纯粹。”
俩人比出大拇指,直夸徐老说得真切。
夜晚的风,温柔缱绻。穿过了山间河涧,海阔天悬,兜兜转转,终盘亘在家的港湾。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