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繁华的街上,三月艳阳正好,却依旧未褪去来自冬日的寒,商贩们穿着御寒的棉袍缩着脖子,为了生计依旧大声的吆呼着,呼出阵阵白气。街角处,一名青衫长袍男子正站在自己摊位上为一名小厮模样的人写着给心上人的书信。
荀彧手上沉稳地落笔,写的一手飘逸却不失力度的字令本大字不识一个的小厮也不禁暗暗赞叹,偷瞄一眼这个眉目俊俏的寒门读书人,十有八九要金科提名了,而且还这般俊朗,定有前途啊。这样想着,小厮神情变的愈加恭敬起来。不一会儿,信写完了,荀彧拿起吹了吹,待干的差不多了装进信封,骨节分明的手将信递给小厮,言语清朗“好了。”这般简洁。小厮按惯例给了10文,道了声谢,便一溜烟跑走。
荀彧若有所思的望着小厮身影消失的小巷,俊眉微皱,巷子边,一颗苍老的大树从一处不知谁家的院里的伸出一半的枝丫,树叶稀稀疏疏,在这早春时节也不见冒出新叶,貌似是没有熬过上个冬天了。真是奇怪啊,不是写给家人、朋友、心上人的信吗?为何每次都说让他看着写就好,读书人文采比自己高什么的,这个行啊,可是为什么每次写完问落笔人写什么姓名,那人却说不用写。不想让他们知道?
荀彧摇摇头,自嘲道,想什么呢,还是好好写书信吧,独自一人离乡来到这京城,消费果然是高啊,不多久,盘缠就用完了。靠着帮人写写书信,或是写曲词,托人买给雅楼中的歌姬,才可维持自己的生机。
并不是没有有钱的却又志同道合的朋友想要接济自己,可是并不想欠人情的他就算饿了两天也还是拒绝了朋友。因为或许一入官场,有些人情就不是现在这般简单的了。想罢,又坐回椅子上,静静地等着生意,待时候已晚便回去温书吧。那般正襟危坐,风华正茂不禁让路过的姑娘们红了脸又不好意思的偷瞄。
这边,小厮拿着书信跑到小巷里不远处,隔着围墙冲着那颗大树小心翼翼地喊着:“小姐,小姐”,然后又转头四处望了望,看是否有人,终于他听到树摇的沙沙声,在那颗大树旁边一颗略微小的、刚好超过围墙的树上,冒出了一个头,眉目清秀,长发飘飘,简简单单的用一根绿丝带挽着后面部分的头发,只见她眉眼弯弯笑道带着雀跃:“是吗?好,给我吧。谢谢你啦。”
少女撑墙俯下身子,伸出手接信,青丝随之洒落,衬得少女容貌带着一丝随性的美,小厮仰头间看着他的小姐愣了一下,耳尖冒红,“呃……呃,没事,小姐我才新入相府,小姐要我帮、帮忙就尽管吩咐。”小厮交完信迅速地低头,平复自己刚刚乱蹦的心。少女拿着信,晃了晃“以后还要再麻烦你了。我先下去了。”说罢,少女转身一跃而下,一声惊呼,似是一不小心扭了一下脚,听得出很疼,但那惊呼声还是压抑着。
小厮心也为这位冒失的小姐紧紧地担忧了一下,明明听说是位身为武将的夫人所生的女儿,怎么爬树爬的挺好,下树却这般惊悚呢,他还是问了一下:“小姐,你还好吗?”“呃,没事没事,你快走吧,等下大管家见你迟迟不回又要怪你了。”小厮抬头见了一眼天色,心中吓,天呐!小厮回了句“好”又赶紧一溜烟的跑了。
院内,不像相府别的院内那般热闹奢华,简朴的一个小院子,原青鱼拿着自己冒着“生命危险”取来的信,一瘸一拐的走向院中的石桌。
取出信件,那飘逸又不失力度的字展现在她眼前,就像嗑了药的人一样,唯有看到他的字时,这两个月来母亲的去世一直萦绕她的心里悲痛才会减轻。她让小厮让那个写信人写过给家人的、给朋友的。每一封都让她赞叹他的字迹,他信中的情深义重。让她不禁猜想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两个月前母亲去世后她第一次从小院里想翻墙出来,便看见一个俊朗的读书人在对面街角摆了一个书信摊,应该是来京赶考的书生吧,啊,书生啊,不知为何她原本是想偷偷出来散心的,就那般站在围墙上看了他一整个下午。
他应该吃过很多苦,衣服洗的有点发白,一定会有淡淡皂角的香味吧,他的生意偶尔不是很好,对啊,最繁华的京城肯定识字的很多呀,在京城住的都是高官权贵,连挑选的家丁丫鬟都要会识点字的,除了那些从乡下来挑东西买的,他们不识字,但本就要谋生赚钱,怎么可能还会花钱写信呢。
于是没有生意,原青鱼就会看到他在白宣纸上作画,一笔一笔的,认真而又散发着他独特的魅力。过了几天,她觉得不行,这样他会饿死吧,就拿钱托小厮去写信,写完了回来就交给她,就好像他在对她说话一样,他的声音会很好听吧。
原青鱼在这一次给自己下了个猛料,她从十岁就一直随母亲住在这个简旧的院里,除了母亲和服侍的丫鬟、小厮,她还没见过什么异性,未尝尝试过母亲每晚对她说的,她与那个将她们娘俩狠心放在这个偏远的院里的丞相爹当年发生过的让母亲现在就算被冷落也一直对他念念不忘的爱情。
她想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感情,可以令人承受被自己深爱的人抛弃另娶,8年如一日不曾见她们,而母亲却会在深夜里哭着说这是为了她们好,是她连累了他。
于是,她今天让他写了一封给心上人的信,青鱼心砰砰的跳着,他会写成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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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匪君子(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