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金不二
一袭紫衣,娇小玲珑,五官精致,肤色雪白,美貌俏丽,古灵精怪。小镜湖边,那个明眸皓齿的少女,使得那段异国身世的血海深仇少了一些凝重。
她的灵动可爱,滑稽古怪深深吸引着众人,谁都不曾想,她竟是那样的刁蛮任性,心狠手辣,那些于她仿佛浑然天成,毋需进行任何的尝试,思考。
星宿海,一个美丽的名字,像一个童话世界,充满了浪漫色彩,阿紫就是来自这样一个美丽的世界。美丽的星宿海滋养了阿紫的绝美相貌,却没能给予她一颗善良的心。
坐落在星宿海的星宿派是一个充满险恶、血腥的小江湖,江湖不也是一个大的星宿派吗?弱肉强食,尔虞我诈。行走江湖,阿紫自是不会吃亏,但无奈,她碰到了乔峰,是缘!是劫!
江湖是属于每一个人的,有千万个人存在,就有千万个江湖,阿紫的心如同她的江湖,是自私的,也是孤寂的,她的心里始终只能装下一个人,在遇到他之前,她的心里只有自己,在遇到他之后,她的心就被他所满满占据,为了守住属于她的那片江湖,她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
后来,阿紫所行走的江湖皆是乔峰所行走的江湖,明知不能时时相伴,她也要拼命踏上他的足迹前行,脱离丐帮,白山寻参,大辽称王……可任她无论如何追赶着他的脚步,都始终未曾走进他的心里。
阿紫在碰到乔峰的同时,也碰到了阿朱,她的亲姊姊。
朱紫相近,姐妹相逢,本就是一场美的盛宴。更有诗云:“满朝朱紫贵。”说得就是阿朱阿紫姐妹,她们出身大理皇室,有着贵族血统,本应过着琼浆玉液,锦缎华服的王孙贵族生活。不料,其父多情薄幸,眼里装尽天下女子,却从来不曾想过家为何物,其母孤苦无依,一心只念情郎,导致姐妹俩自小失散,流落江湖,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
阿紫没有阿朱那般好运,能够被寄养于姑苏慕容家,而是遇到了欺师灭祖,调戏师娘的丁春秋。阿紫的一生,都被丁春秋所主宰,他养她长大,教她武功,对她产生非分之想。无奈之下,阿紫逃离星宿派,离开了那个坐落在童话世界的养育她长大的门派,过上了孤身逃亡的生活,不曾想,却遇到了她一生的宿命。
如果没有乔峰,也许阿紫一生都过着逃避星宿派追杀的生活,如果没有乔峰,阿紫也许还是那个表面灵动可爱,内心阴毒狡诈的紫衫女子,如果没有乔峰,阿紫也许逃到最后,不得已会回到大理皇室做她的郡主。
可这世上就是有这么一个人,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这个人有着绝对的霸道,绝对的深情,也有着绝对的野性,绝对的绝情。
她的哭,她的笑,她的悲喜,她的哀怒,她心中那每一圈小小的涟漪,皆因他而起,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可在她的心里激起千层浪,卷起千堆雪。
乔峰的一切皆是阿紫自豪的资本,是她行走江湖的骄傲,在她每次说出“我姊夫是乔峰”这句话时,连她的头都是高昂着的,她的脸上也流光溢彩,写满了幸福的感觉,也许连她自己都不曾知晓吧。
自小流落到星宿派,她的成长环境使得她极度缺乏安全感,她也渴望得到爱,渴望别人给予的温暖。她曾望着天边的一群大雁痴痴发呆,想象着自己是其中最小的那只,跟着爹爹、妈妈、姊姊、姊夫秋去春回,南渡北归。只可惜,唯一真心待她的姊姊阿朱在她们初相逢时,便已为爱而牺牲,自此,她渴望的温暖只能从她的姊夫乔峰那里汲取,哪怕他们之间永远隔着一个阿朱,哪怕她与姊姊在他心中有着云泥之别。
丁春秋在毒瞎阿紫的眼睛之前早已毒瞎了她年幼的心灵,对于那些武功、智谋、心计、手段比不上他的人,她是连正眼都不会瞧上分毫。可他!样样都以绝对性的优势压倒着她,阿紫就是爱上了这样一个人,一个注定她只能仰慕一生却无法感动分毫的男人。
小镜湖边,青石桥上,乔峰用霸道天下的绝学降龙十八掌将阿朱一掌打死,之后,又因阿朱的死而痛不欲生,想要自尽,他对阿紫喊着让她为她姊姊阿朱报仇。他胸口的狼头刺青暴露在电闪雷鸣下,狰狞可怖,将阿紫吓得转身逃跑,可偏偏他又用情如此至深,就是这样野性与深情并在的乔峰,像一根刺深深地扎进了阿紫萌动的心灵,直到这根刺越扎越深,使彼此都血肉模糊,苦不堪言,阿紫也没能将乔峰这根刺融化。
“在那小桥边的大雷雨之夜,我见你打死我姊姊,哭得那么伤心,我心中就非常非常喜欢你。”这是阿紫对乔峰最直接的一次表白。不过紫色终非正色,不红不黑,混浊暧昧,阿紫偏激异常,行事不出常理,既然乔峰不愿把她带在身边,那么,她将乔峰带在身边也是一样的。
阿紫用毒针暗算乔峰,把契丹王妃给的所谓圣水给乔峰喝下,都是为了将乔峰留在自己的身边,可他明明就是她的克星,她又怎能将他掌控在自己身边。
阿紫可以想尽办法,耍尽手段来对付乔峰,但决不允许别人对乔峰有丝毫的伤害。她折磨康敏,欺辱丐帮,杀上少林,当然少不了自己的风光,耀武扬威,更少不了想让他对她另眼相看,更多的是,因为这些人都曾伤害过他。
乔峰对阿紫的照顾,完全是出于对阿朱的思念与愧疚,甚至连一句嘘寒问暖也要时刻带着“你姊姊阿朱”这几个字。可阿紫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女人,更何况还是一个深深爱着他的女人。
阿紫又怎甘心在她与乔峰之间永远隔着一个阿朱,正如孔子所说:“紫之夺朱也。”阿紫想要取代姊姊阿朱在乔峰心里的位置,她不甘心,她不死心,一次次的尝试,一次次的失败,可如果离开阿朱,乔峰连正眼都不会瞧她,在他的眼里,她都比不上姊姊阿朱遗留下的一件衣服,都不如阿朱在乔峰衣衫上留下的几个针脚的分量,她在他面前恍若无物。
她多少次因阿朱而愤怒痛苦,可在他那绝情之心,又不得不搬出“阿朱姊姊”的遗言而妥协。她又何尝不明白,在他的眼里,她只是姊姊阿朱遗留下来的一只宠物或是器物。只要保存好她的完整性,让她好好地存在这个世界上,就是他对阿朱的交代了。可是,她心中对他的那份执念,他不肯懂,不愿懂,不去懂,她又何尝不是一次有一次的欺骗自己。
她在别人面前,从来都是一个阴险狡诈、刁蛮狠毒的“小妖女”,独独在他面前,她才是一个有哭有笑、会欢喜、会流泪的妙龄少女。在对他的执念面前,她也只是卑微到尘土中的一朵向阳花,始终在向着她所认定的太阳而努力盛开着。
有时候,偏偏无情最是动人,乔峰的无情引来康敏的疯狂报复,阿紫的誓死追随,可他心中仅有的一处柔软早已给了阿朱,再也装不下其他任何女人,阿紫对乔峰又何尝不是,视生命如草芥的阿紫又何尝不是掏心挖肺地深深爱着乔峰。任你曾经沧海,无悔我情深似海。
少室山下的夜色是温柔的,阿紫的心也开始变得细腻了,她想要把白天破坏的乔峰养母的纺车修好,然而,乔峰告诉她,就算修好也没人用了,因为用它的人已经不在了,有些东西,注定终究都是徒劳。
阿紫的爱像一团烈焰,燃烧了别人,也毁灭了自己;亦像滔天巨浪,淹没了别人,也吞噬了自己。可任她如何疯狂,如何浓烈,始终都如她的名字一般,不红不黑,偏激诡异。但如此奋不顾身的爱,又有谁忍心苛责?
雁门关外,乔峰仿佛又看到了曾经那个等了他五天五夜的女子,一身朱红衣衫,面若桃花,眼波流转,顾盼微笑,正从山坡上向他徐徐走来。在成就了民族大义与天下百姓之后,乔峰也向那个红衣女子走去,将一支断箭插入了自己的左胸膛,那个女子正是阿朱。
没有了乔峰,阿紫曾被打开的心门,曾向往的爱情也随风而逝了,她依然不忘他的嘱托,在将双眼之恩还给游坦之之后,亦追随着乔峰而去,至此,她已不在乎自己在他心里的位置是紫是朱,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