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所坐落在黄河边上的部队医院在西北算是有名的,虽然才是早上七点不到门诊大厅就挤满了行色匆匆的人,有病人有家属也有探视的,反正没事儿的人是不会到这里来的。
我挂完号按照坐诊专家开的单子径直走向B超室门口排队,大概有不到十间B超室,每间门口都坐满了人,由于有优先身份,一会儿功夫我就躺在了做B超的床上。
“肝怎么了?”一个四十左右的女医生面无表情的问。
“在我们那的医院体检说是有个囊肿,过来复查一下”,我轻松的说。
女医生用仪器的探头压住我的腹部,让我配合做吸气呼气仰卧侧身等动作,同时张着嘴很惊讶地盯着屏幕。
“这么大了怎么才发现?你们那的医生凭什么说是囊肿?”
“也是做的彩超下的结论,不是囊肿是什么?”我有些沉不住气了,刚刚的淡定消失得无踪影。
“把主任叫来,”女医生吩咐旁边的助手,一会儿就进来一位五十开外的老医生,她坐在仪器前熟练的操作着,我一如既往的配合着,此时正值六月份,不知是紧张还是天气的原因我浑身都是汗,紧握着拳头的手心也是湿漉漉的。
老医生神情严肃,认真看着又像在琢磨着什么,只那么一会儿,对我来说都好像过了半个世纪,突然她冲年轻一点儿的女医生摆了一下手,那个女医生就迅速地把耳朵趴在她的嘴边上了,只见老医生嘴一张一合的而我却完全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当然她们根本不想让我听见。
我是着实慌了神,突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有些措手不及,各种负面情绪一下子涌了上来,她们的表情和动作分明已经告诉了我结果,虽然不知是什么,但可以肯定是不祥的,我想,不管是大病或重病对我的打击都是致命的。
老医生让我约第二天的核磁共振继续检查,下了床不知是悲伤还是紧张亦或是恐惧或者兼而有之吧,我竟然腿软的连鞋都穿不上,趿拉着鞋我狼狈地坐回到了走廊的座椅上,环顾四周黑压压的人,想着每个人大概都怀揣着不为人知的悲楚心事吧,积压已久的心绪一下子爆发了,眼泪竟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走出医院我不想回住处,确切地说我不敢回去,就在前一天全家还讨论检查完了要痛快地玩玩,看看这里的美景,吃吃这里的美食,毕竟对我们地处西北偏僻地区的人来说出来一趟多么不容易啊!我都能想像得出儿子欢喜雀跃的小模样。而且明明就在几天前我们这座戈壁小城医院的医生还说我的这个根本不算病,更不用说复查了,只要不长大什么都不影响,所以早上连老公和儿子都没叫醒我就轻装上阵了,不曾想现在心情却是如此沉重。
离开了这个空气中充斥着沮丧和悲情的地方,毫无目的地恍恍惚惚间我竟然来到了医院正门前的黄河边上,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这条河,这条我无数次脑补她的模样的母亲河,今天竟以这样的心境和她见面。
她没我想像中的浩瀚壮阔气势磅礴,河宽不足二十米,土黄色的河水缓缓的,悠悠的,裹挟着厚重的泥沙沉重地向前走着。远处一艘渐驶渐近的客轮把黄河映衬得更加窄小,一声沉闷的汽笛声把陷入沉思的我拉了回来。我又何尝不似这眼前的黄河呢,外表平静如水内心却是波涛暗涌随时都会奔腾咆哮。
天空也如这河水,灰蒙蒙的一点儿都不透彻,没有一丝白色的云和蓝色的天露出来,更不用说隐藏在深处的太阳了,这种灰低的似乎触手可及,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明明正值上午的天气却如黄昏或者晚上即将到来一般,一场大雨已经蓄势待发,远处水天一色已完全分不清彼此。
沿着河滩我慢慢走着,脚踩在岸边的泥沙上,留下深深浅浅的足印,经过了刚刚的沉淀我的脑子渐渐地清晰了许多,我希望所有的担心都是虚惊一场,医生们的指指点点也都是对我心理的一场考验,那些美好的愿景都不是想像,而我此时只是用想像的痛苦来折磨自己而已。
仰头望天,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湿了,分不出是雨水亦或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