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何月，是个单亲妈妈，有一个可爱又乖巧的女儿。

五年前我认识我前夫陆维。

我的职业是一名幼儿教师，工作之余我特别喜欢跳舞，所以在市里一家舞蹈室做课余舞蹈老师。

陆维堂姐的女儿宋嫣在那里学舞蹈，是我的学生。

有一天快下课了，陆维的堂姐给我发微信，说她去了外地不能来接女儿，宋嫣舅舅来接。

下课了以后，其他孩子都接走了，只有宋嫣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大厅的沙发上。

我从更衣室换了衣服出来便见小丫头坐在那儿偷偷抹眼泪。

我走过去问她怎么了，她嗜着眼泪告诉我“妈妈怎么还不来接我呀！”

我这才想起来宋嫣妈妈给我发了短信的事，我告诉她，“妈妈有事不能来接你，你舅舅来接你哦”

“那舅舅肯定迷路了！”

一个小时后，我终于等来宋嫣的舅舅，那个男人跑得大汗淋漓，汗水顺着英俊的面容一颗一颗往下掉。

他把手杵在膝盖上，大口大口哼哧哼哧的喘气。

他说：“老师对不起我来晚了，我迷路了！”

舞蹈室位置稍微有点偏僻，但是迷路一个小时还真的挺少见的。

我笑着说没有关系，心想这个男人还挺可爱的，这么大人了还迷路。

第二天我的微信有一条添加好友通知，备注是宋嫣舅舅。

坦白说路维对我的吸引力非常的大，他是名牌大学毕业，长相英俊，家庭条件也不差，性格温和有礼，简直是完美好男人。

所以他约我吃饭，我丝毫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直到我们结婚，我都认为我上辈子肯定拯救了银河系，才能找到这种男人。

我们的联系越来越频繁，也心照不宣的相处着。

只是有一天，我们在逛街的时候，我戏谑的说，“你们家对媳妇儿有什么要求吗？”

他笑着说：“我妈说，女孩子一定要温柔，会做家务，家里条件不能太差，学历不能太低。”

我的笑容突然淡了下来，无比认真的问他：“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吗？”

可能是我的表情太过于严肃，他思考了几秒后揉了揉我的头，安慰我说：“别多想，你是和我过一辈子，又不是和我妈过一辈子！”

正是这句话，让我义无反顾的栽了下去，又遍体鳞伤的爬出来。

我一直想不通路维这样完美的好男人为何没有男朋友这件事在见到他妈妈的那天得到了答案。

从我跨进他们家门路维妈妈看见他身后的我的那一刻起，他妈妈就没有对我展示出一个笑脸。

她象征性的问了我几个问题，比如家住哪里，什么学历什么工作等等，然后便闷头看电视不说话了。

我知道她只是问问而已，因为我的情况路维肯定给他妈妈说过，再加上路维所说的那句我是和他过一辈子的话，我以为我不会在意他妈妈恶劣的态度。

我是大专幼师专业毕业，家里是农村的，父母在家务农，家庭条件很一般。

路维在书房处理工作不在客厅，我一个人如坐针毡。

我知道我这样的条件他他妈妈肯定看不上我。

果然，在吃过晚饭后，路维陪他爸爸去书房下象棋，临走之前他让我陪他妈妈好好聊一聊。

我心里很苦涩，很想告诉他你妈妈可能不是那么想和我聊天。

但是看着路维希翼的目光，我怎么也说不出来。

撇开他父母的话，路维确实是个顶顶好的好男人，对我极好，温柔体贴。

路维走后，他妈妈立即收了脸上的笑容，“小姑娘我直接给你明说了吧，你配不上我们家路维！”

“阿姨，我......”

“你的家庭条件我也听说了，你们家是农村的，你是大专毕业，幼师工资也不高，我们家维维啊，是重点大学毕业，肯定要找个本科以上的，公务员最好啦，工作体面又能帮助家里！”

路妈妈一边说，一边斜着眼打量我。

最后我实在不堪重辱，从他家跑了出来！

路维追到的时候，我正蹲在路边哭的撕心裂肺。

他一把将我从地上拖起来，声音大到震得我耳朵嗡嗡疼。

他说：何月你怎么这个样子，我让你陪她多聊聊，你为什么把我妈气得高血压犯了！

我突然一下愣了，说，什么？

路维说，他正在书房下棋，就听见他妈妈打落茶杯的声音，他们出来后发现路妈妈高血压犯了，路爸爸抖着手给路妈妈拿降压药。

路维妈妈说，绝对不会让我进他们家的门，不然就死给路维看！

我不知道我怎么回的家，浑浑噩噩的过了几天，我知道我对路维已经情根深种，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他家是这种情况，让我觉得十分难过。

路维的堂姐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她的语气带着歉意，她说她早该告诉我的，路维这么多年还没有女朋友的原因就是他妈妈。

几乎他带回去的女朋友路妈妈都挑三拣四不同意，路维也很有孝心，妈妈不同意他就和女方分手了。

那时候我不知道路维堂姐口中委婉的有孝心，其实就是妈宝男的意思。

这期间路维一直没有联系我，直到那天他喝醉了。

那天我上完课出来，天已经完全黑了，我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最近降温很厉害，我裹紧了身上的毛呢大衣。

突然我发现身后有一个人不远不近的跟着我，我走快他也加快速度，我走得慢他也减速或者直接停下来。

我想起了总是在电影里看见的歹人尾随花季少女的情景，心里害怕极了。

我抖着手翻来电话号码想打电话给路维，叫他来救我。

可是我的手抖得厉害，身后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最后那人似乎已经到了我的身后，我能感受到他得手伸出来已经快碰到我的肩膀了。

我吓得尖叫一声，手里的手机嘭的一下掉落在地上也顾不上捡，径直向前方跑去。

我住的地方稍微有点偏僻，平时回家就不怎么能看见人，今天天气太冷了路上更是一个人也没有。

我不敢停下，只能往家的方向狂奔。

就在我即将到家得时候，身后伸出来一只手，抓住我的肩膀把我推向身旁的围墙。

我吓得尖叫。

但是那人并没有预想中的把我怎么样，他只是把我紧紧搂在怀里，力气大得好像要把我镶嵌进他的体内一样。

他身上的味道太熟悉了，熟悉到我一下子愣住了。

“路维？”我小心翼翼的叫他。

好半天他才支支吾吾的回答我，“是我！”

我闻到他身上很浓烈的酒味。

他说，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那天晚上我把路维带回了家，坐在床边看着熟睡的他一夜未眠。

第二天路维醒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两样东西。

一个是我掉落的手机。

一个是枣红色的户口册。

路维说，我们结婚吧。

婚后我们搬出来住，只有你和我。

后来路维告诉我，那是他第一次违背他妈妈的意思，但也是最后一次。

我们偷偷去民政局扯了证，被他妈妈知道了，可想而知她闹得有多凶。

但是木已成舟，她也丝毫没有办法，我以为我的抗战终于胜利了，哪里知道，这才是我噩梦的开端。

办婚礼的时候，两家人坐在一起商量婚事，路妈妈看着我身上廉价的衣服一脸嫌弃，语言极其刻薄。

她说，是你女儿上赶着来我们家做媳妇，彩礼嘛，就算了吧。

至于嫁妆，看你们家这么穷，也拿不出来，我们也不向你们要了。

还有很多刻薄又刺耳的话一句一句的往我父母身上砸，看着爸妈被气得通红的脸，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悲。

这顿饭当然是不欢而散。

吃完饭刚走进家门，我爸便狠狠甩了我一巴掌。

他说，老何家的闺女，从来没被人如此看不起，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

我哭着告诉他们，路维会带我出来住，不会和他父母住一起的，路维是个好男人。

我爸告诉我，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更何况他们是一家人，哪里有不在一起的道理，你不会幸福的。

但那时候的我哪里听得进去，我执着而坚定的告诉他们，路维不会让我受一丝委屈。

我大概是第一个婚礼上没有父母的女孩子，因为我的婚礼不被父母所认同，听说没有父母祝福的婚姻是不幸的。

路妈妈好像巴不得我们家的穷亲戚不来婚礼现场，这样她就不会丢脸，告诉她的亲戚朋友新娘家是农村的。

我们结婚以后，已经是我婆婆的路妈妈已经完全不遮掩她讨厌我的事实了。

她会在路维上班以后故意往地上嗑瓜子，扔垃圾，然后让我扫干净。

也会让我一遍一遍的用毛巾擦地因为她说拖布拖不干净，然后故意洒些污渍在地上让我再次返工。

我开始急切的催促让路维执行答应我的搬出去住的承诺。

但是路维总是用沉默抵抗我。

直到有一天，婆婆用手指着我的脸骂我，说让我死了这条心，说他们家只有这一根独苗苗是不可能搬出去不和父母一起住的。

我才知道，原来路维根本就不敢忤逆他父母的意思搬出去住，但是他又不知道怎么告诉我，所以一直选择沉默以对。

我很不能理解路维对他妈妈言听计从的做法，我多次劝他不能什么都听他妈妈的。

丝毫没有用。

我越来越觉得无力，因为在家太累工作出错园长叫我回去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我被开除了。

没了工作的我完全被关在了家里，从早上睁开双眼我就有做不完的事情，但起码，我不用再拖着困倦的身体去上班了。

这样的生活我过了差不多五个月，就在我萌发离婚的念头的时候，我发现我怀孕了。

路维很高兴，他今年27了，终于可以做爸爸了。

他把我抱起来兴奋得转圈圈，他说，谢谢我带给他的礼物，他很喜欢。

我原本以为只要我怀孕了，一切都会好起来，婆婆也不会继续这样苛责我，古往今来便有母凭子贵的例子不是么。

但事实证明我真的想多了，虽然她不再要求我每天做各种各样的家务，但是洗衣做饭扫地洗碗依旧是我的工作。

她依旧不会给我笑脸，只是偶尔会看着我的肚子发呆，嘴里念叨着孙子孙子。

我心里咯噔一声，如果我生的是女儿呢？

我旁敲侧击的问路维他妈妈有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

路维一边看文件一边不甚在意的告诉我：他们家只有他一个人，也没听她妈妈说不喜欢女儿什么的。

尽管得到了答案，我悬着的心还是一直放不下，这样的担忧终于在我生产的那天印证了。

那天只有我和婆婆在家，公公出门钓鱼去了。

我突然觉得肚子疼得厉害，便从房间里慢腾腾的往客厅挪。

“妈，我肚子好疼啊！”

“什么？！  怕是要生了。”婆婆把遥控器往沙发上一丢，高兴笑着说。

然后就是一连串的忙碌，叫车，收拾日常用品，去医院。

去了医院之后，医生说我羊水已经破了，必须立刻送产房。

路维接到消息也立马飞奔来了医院。

我进了产房之后却迟迟生不下来，我听见医生在我耳边说：“不行，胎儿太大了，不能顺产，必须剖腹。”

我听见门外婆婆尖利的声音：“什么？ 剖腹！不能剖腹的呀，剖腹的孩子不聪明的呀！不能剖腹，必须顺产，我们那个年代人家生十几个都是顺产的呢！”

“孩子太大了产妇顺产生不下来，不剖腹孩子和大人都会有危险！”医生说。

“不行！不能剖腹，我不同意剖腹！必须顺产！”

“你是孩子爸爸吧？  你发表一下意见，到底是顺产还是剖腹！”医生转头看向一言不发的路维。

“这，”路维看了眼瞪着他的婆婆，支支吾吾的说：“顺，顺产吧！”

医生看着唯唯诺诺的路维，又看了眼依旧骂骂咧咧的婆婆，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进了产房。

我又听见婆婆呵斥路维的声音，她说：“你看看，你找的这个媳妇！当初让你娶老李家的女儿你不肯，非得找这么一个瘦瘦小小的，现在连我孙子都生不下来，要她有什么用！”

痛得已经没有力气的我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医生从走廊走进来，叹了口气。

两个小时之后，我依旧生不下来，医生说，再不剖腹，可能就是一尸两命。

听说危及生命了，婆婆才终于松一点口，只是还是骂骂咧咧，但是当她问医生剖腹产需要多少钱的时候，她突然尖叫起来。

“什么？！五千！这么贵？”

“什么剖腹产要五千那么贵啊，不行，我没钱！”

路维的哀求着说：“妈，五千就五千吧，月月生不下来，会一尸两命的啊！”

“不行，我没钱！”

产房门口探出一个小护士的脑袋：“廖医生，产妇快不行了，家属同意书签了吗赶紧拿进来啊！”

“还没呢家属不肯签！”

我觉得哪里都疼，头疼肚子疼，心里更疼，恍恍惚惚我听见婆婆说没钱，让路维打电话让我爸妈来交五千块钱剖腹产。

然后我就没有意识了。

等我再次醒来，病床旁坐着我泪眼朦胧的母亲，旁边婴儿床上躺着胖嘟嘟的小婴儿。

我问我妈，路维呢。

我妈板着脸说，走了。

后来我妈回家给我炖汤的时候，透过虚掩着的门我听见门外的小护士讨论着。

她们说：“那个产妇可真可怜，她那婆婆可真是个心狠的，非说顺产孩子聪明不同意剖腹！”

“最后廖医生都说了再不剖腹孩子的大人都有危险，她这才松了一点口，可是等问到剖腹费用的时候，她直接炸了！”

“说是没钱，叫产妇的父母来交这五千，不然就不剖！”

“最后产妇的爸妈来了，交了钱手术，但是拖的时间太久了，情况太危机了，廖医生问保大人还是孩子，那恶毒婆婆赶紧说保孩子，产妇老公在旁边一句话不敢说，产妇爸妈气急了就上去给了她一巴掌，两家人在产房门口打了一架呢！”

“啊！还有这样的事吗？  怎么会有这样的婆婆啊！太过分了！”

然后她们再说些什么我完全不知道了，我脑子里嗡嗡嗡的，看着婴儿车里娇小的女儿，第一次留下悔恨的泪水。

女儿满月的那天，我终于等到姗姗来迟的路维。

他走进我的房间，嘴角带着淤青，我知道那肯定是我爸打的，可是我居然一点也不心疼，也没有一丁点儿波动。

心如死灰，大概就是这种情况吧！

他走到我的床前，看着胖嘟嘟的女儿，想伸出手摸摸她，又害怕的缩回去。

“月月，”

“离婚吧，路维。”

我在他说话之前打断他说道。

路维僵硬着伸向婴儿车的手，愣了半响，终于从嘴里慢腾腾的吐出一个字，“好。”

离婚异常的顺利，大抵是婆婆早就期盼已久的吧，而且说好了，孩子归我。

婆婆说，一个小女娃，他们路家不稀罕，以后给路维找一个好媳妇生个孙子！

我笑着说，希望能如您所愿。

如今女儿已经三岁了，一个人带着孩子虽然很辛苦，但是我觉得很快乐。

女儿很贴心很懂事，偶尔路维也会来看女儿，只是我再也不会过问他的事，甚至不会和他说一句话。

我没有放弃希望，也没有对这个世界沮丧，未来仍然可期，但是我希望，再也不会遇见下一个路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