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言回国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武汉,去他和她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因为他依旧狠不下心来,他终究还是舍不得她的。更何况,他还不得不去见一个人,不得不去见那个如今还生活在武汉这座城市里的家伙,不得不去见那个和她有着相同读音名字的叫做小闲的家伙。他会是自己这段只有一半情节的爱情故事的见证者。这家伙已经见证了自己的开始和过程,他得告诉他高潮和结局,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安心离去,离开所有她和他共同生活过的城市,离开关于她一切的所有。
胡言出了机场,拦下一辆出租车。汽车引擎开始发动,轰隆隆的,他从未觉得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有这么恼人过。他真想要下车离开,离开这不舒服的座椅,离开这让人心烦的汽车引擎声。可他还是稳稳当当的坐在副驾驶座上,安全带也好好的系着,他看着挡风玻璃外的公路,一直看到那令人烦躁的引擎声渐渐消失,一直看到那散发着难闻气味的出租车终于停好。总算可以下车了,他想,目的地已经到了。
下车的时候,他看到了,看到那个远远的熟悉的身影。这倒是挺巧合的,他想,然后头也不回的走进了那个自动收缩门上的电子显示屏里滚动播放着“欢迎回家”字样的小区大门。
之后事情的发展倒算的上顺利,他等到了小闲,然后他们一同出去喝酒,一直喝到现在的酒桌上已经摆满了墨绿色的空酒瓶,喝到他已经将自己在日本的全部经历都告诉了面前的男孩。
“所以,接下来你打算干嘛去呢?”听完胡言的讲述后小闲开口问道。其实在听完胡言的讲述后他心里除了难受以外更多的是庆幸,庆幸自己的小说被拒了,庆幸那个计划了很久的行动也可以再往后拖一拖了。
“还能怎么办?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胡言的酒量算是不错,此时的他已经喝了十瓶啤酒了,虽然因为容易上脸的原因导致他的脸已经变得和关公一样红了,但好歹头脑还算清醒,他还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也知道自己在说着些什么。
“也是,生活还是要继续下去是吧?”小闲笑了笑。
“哎哟?你小子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啊?我还以为你这家伙一定会劝我不要放弃,等时机成熟了再追她一次呢。”胡言有些吃惊的说。
“那必须,好说歹说咱也是奔三的男人了不是?”小闲又打开两瓶啤酒,递给胡言一瓶后说:“怎么样?一口闷,一滴别剩!”
“别别别,你小子酒量那么差,又他妈喝醉了怎么办?那我不是又要把你搬回去,我跟你说,我今天喝的也不少了,可是搬不动你的,别搞的到时候咱俩醉倒在街头了,这大冬天的,冻死了就只等着环卫工人给咱们收尸了。”
“也是,那行吧,你干杯,我随意可以吧?”
“行!”
“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呢?”小闲放下酒瓶,“你别跟我说什么顺其自然啊!顺其自然归顺其自然,该有的打算还是得有的。”
“我还真打算说顺其自然来着。”胡言笑了笑,“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吧!”他吐出一口长气。
“那你打算怎么走?这边的工作也辞了……”说到这,小闲突然使劲拍了一下自己脑袋,“我去,我他妈跟你这操什么心啊,自己的生活都还是得过且过呢,你他妈可是货真价实的富二代啊!”
“去去去,你不是想着我回去混吃混喝的,然后等着我爹蹬腿翘辫子我就继承家族产业吧?”
“那不然呢?”小闲摊摊手,一脸理所当然的说:“反正要是我家像你家那么有钱的话我绝逼就呆家混吃等死了。”
“去你的,那是你,我跟你可不一样。”
“是是是,您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您是一个有理想有追求的富二代,那我就有个问题得问问您了,就说您这半年在日本的生活费是哪来的吧?”
“自己打工挣的呗!你他妈不会以为我在日本天天都是在花天酒地吧?这么跟你说吧,除了和她在一起时花费的是我在国内攒的钱以外,我所有的房租费和伙食费都是自己打零工挣来的。”
“我去,自己吃苦没关系,但再穷不能穷孩子……啊呸!再穷也不能让自己喜欢的女孩跟着自己受苦是吧?这尼玛偶像剧里的情节啊!还真是看不出来啊,我去,你他妈感动到我了!”不知是不是因为喝了不少酒的原因,他的动作有些夸张,他的行为和语气都有了一些当初还未和金多分离之前的感觉。金多最后发来的短信算是给了小闲一个机会,一个从男孩变成男人的机会。与她分开之后的他开始变得沉默寡言,行事风格也开始变得有些雷厉风行,这也是为什么公司那些曾经的同事现在的下属说他在当上副总编辑后就变得没有人情味的原因。而这次和胡言的见面也算是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让他从紧张忙碌的工作气氛中轻松一下,可以释放出那个还是男孩的自己的机会。
“去去去,没这么夸张啊,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在日本过得有特惨特惨一样。而且啊……”他的语调突然转变,“感动到你有屁用啊,就算我感动了全世界,感动的天崩地裂海枯石烂了,只要她没被我感动,我做的一切也屁用没有啊。”
“也是,我也想不到什么话安慰你,因为安慰你也没用,这种事还得靠自己。”小闲将酒瓶里最后一点酒喝完后,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问题。他想了想,总觉得就算现在的气氛不适合问出这个问题他也必须要问,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又喝了一杯水让自己清醒清醒,做完这一切后,他终于小心翼翼的问出那个问题:“言哥,你现在,还相信一见钟情么?”
“信啊!”胡言脱口而出,“为什么不信?甚至我到现在都相信她就是我这辈子最喜欢的女孩,不管以后的我去了哪里,遇见了那些人,经历了多少事,发生了多大的变化,我都一定会坚信,她就是我这辈子最喜欢最喜欢最爱最爱的女孩。”
“是这样啊。”小闲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奇怪,“看不出来啊,你还挺痴情。”
“痴情算不上,勉强算是专一吧。”胡言看着小闲,他听的出来小闲这句话里隐藏着的失落与痛苦以及微弱的欣喜感。“原来你和我一样啊,原来我们是同一种人。”他在心里喃喃道。
“行了,该见的人也见到了,该说的话也都说了,我也该走了。”胡言拍了拍桌子,招呼老板来结账。
“你还没告诉我呢?你接下来到底打算怎么办?”趁着老板算账的间隙,小闲问出了他最后一个问题。
“你还真是不死心啊。”胡言无奈的笑了笑,“都说了顺其自然了,你也别再问什么叫顺其自然了,顺其自然就是顺其自然,你要是还不懂,就去问问度娘。”胡言付过饭钱后就起身离开了,他没有告诉小闲他要去哪,只是留下一句“山水有相逢,咱们有缘再见!”
小闲追到店门口,看着他的背影隐没在黑夜里,心里嘀咕着他最后那句话是不是哪里有问题,虽然这个问题根本就没有丝毫思考的意义,因为自己已经很明白他的意思了,可就是因为他太明白了所以才不得不努力去思考这个毫无意义的问题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因为他知道了啊,他知道了,在这场由他主演的关于寻找的电视剧里啊,这个叫胡言的家伙已经没有戏份了,他杀青了,他已经彻彻底底的从自己的生活里退出了,所以自己很可能永远永远都不会再见到他了,永远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