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坤的《脱身》里,我看到了那个不被肯定的小孩

2018年有一部电视剧叫《脱身》,是陈坤阔别小银幕多年后的第一个作品,它以谍战为背景,讲述了乱世中上海滩的一家人相互扶持,努力生活,兄弟二人最终投身革命的故事。

《脱身》播出的时候并没有很火,但却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从剧情上看,是主人公乔智才从一个小人物成长为革命战士的过程,但透过他那炽热的父子情、兄弟情和爱情,我看到的是一个“孩子”内心的挣扎和脱变。这个孩子,从无意识地拼命追逐父母的认可,到最终能够自由真实地做选择,这个孩子就是乔智才。

也许我们心中都有这样的一个小孩,也都需要这样的一次成长。

电视剧海报


那个不被父母肯定的孩子

“你这两年到底去了哪里?”

“我这两年蹲班房了。我是被冤枉的。”

“我们乔家书香门第,世代清白,乔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这是乔智才出狱后和父亲的第一次冲突。

他被人陷害入狱,差点死在监狱里,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为了维护父亲的面子,谎称自己从南洋回来。然而,父亲得知真相后,第一反应不是询问儿子如何被冤枉,不是关心儿子的生命安危,而是责备他损害了乔家的面子,更重要的是,损害了双胞胎弟弟乔礼杰的名声。

心疼乔智才,生在书香门第,却在父母的偏心和否定中长大。

乔家有三个儿子,老大叫乔义英,老二老三是双胞胎,一个叫乔智才,一个叫乔礼杰。礼杰是个核物理学家,高智商学霸,经常受到市长的接见,是国共两党争取的对象。在家里自然也是父母的骄傲,全家事事以礼杰为重,父亲对这个小儿子的喜爱和赞赏溢于言表:“读书撰文,只有礼杰得我真传”。

而对老二智才,父母却总是表现得很嫌弃。即使他聪明机灵,帮家里解决了很多困难,抗战时全靠他疏通上下,从黑市买来粮食棉衣,才让全家人不至于受冻挨饿。但在父母眼里,和礼杰的成就相比,智才只不过是不学无术,败坏门楣,丢了“书香门第”的乔家的颜面。

可以想象小时候的智才,一定无数次地被拿来和弟弟比较。孩子的内心很敏感,父母那些有意或无意的偏心、忽视、厌烦,都能被他轻易地捕捉到、感受到。久而久之,在他心里变成了一个信念:我是那个不被喜欢的孩子,我做什么都不会被肯定。

这个信念伴随他长大,他一次次忍受各种比较,忍受各种责备,而这一次,他终于忍不住,满心委屈和愤恨地质问父亲:“是不是我就算在牢里死了也是活该……”

每个孩子都渴望得到父母的肯定和认可,如果得不到,他们就会用各种方法来证明自己,来引起父母的注意。

礼杰从小到大都是是品学兼优的佼佼者,是家人的骄傲,父母赞赏的眼神时刻关注着礼杰,却落不到智才身上。可是智才也渴望父母的关注啊,所以他只能另辟蹊径,他要与礼杰不同。学习不如礼杰,他就去做生意,礼杰不黯世事,他就机智圆滑,礼杰是留美博士,出入高级场所,彬彬有礼却不善斡旋,而他就混迹澡堂黑市,结交社会最底层的人,左右逢源,长袖善舞。

他用这种方式,活成了独一无二的乔智才。然而这样的乔智才,却被压抑得“在这个家里觉得透不过气来”。

这样的故事在现实中也不陌生:老大为家里付出最多,父母却依然偏爱小儿子,哪怕他一事无成;哥哥是学霸,受父母喜爱,弟弟却总是活在哥哥的阴影里,听够了父母的责备和数落,“好好学学你哥哥”…

那些被父母有意无意忽视的孩子,那些活在兄弟姐妹阴影里的孩子,那些渴望父母一句肯定却总是得不到的孩子,是不是也和乔智才一样,只能把自卑、委屈、怨念藏在心里,说一句:“我们家的人都看不起我”。

所有的付出,都是为了被看见

可是乔智才,从没停止对家人的付出。

特务抓走了礼杰,是智才不顾性命去救。家里的房子要被房东收回,是智才想尽办法买回。父亲惨死,又是智才挑起了整个家庭的重担。

明明心中是难过的、委屈的,却要加倍的努力付出,因为他要证明“我可以”,爸妈不是看不见我吗?那我就加倍努力,让你们看见我的成绩。

智才的付出,是对父母兄弟的亲情,是对家庭的责任,但我更相信,他潜意识中,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比礼杰差,证明自己对这个家也有很大的价值,而终究,是为了让父母看见他!这份渴望越是强烈,就会给他越强大的动力去付出,这股力量大到可以让他不顾一切,甚至舍弃自己的生命。

乔智才的付出,成了一种习惯,也成了他的一种行为模式。他对别人好的方式,就是为对方付出,在家里如此,在爱情中也是如此。

所以遇到喜欢的人黄俪文以后,他也一直在为她付出。他为她隐藏秘密电台,为他寻找地下党组织;为了保护她而和她假结婚,每天自己睡地板;一次又一次冒死救她于危难……最后,得知弟弟礼杰也喜欢俪文时,他竟然想要放弃,要把俪文让给礼杰。

乔智才,你为何爱得如此卑微,为何付出了全部还觉得不够资格爱她?

直到我看到,乔智才含着眼泪,痛苦地对黄俪文说:你为什么看不见我!

那一刻我懂了。那是他发自心底最痛的呼喊,不也正是他从小到大对父母的呼喊吗?为什么我做了那么多,你们还是看不见我!

所有的付出,都是为了被看见。

我们都需要一次和解

乔智才这个人物之所以动人,是因为他有成长。一开始乔智才对父母是有怨怼的,但在了解父母的真实想法后,他在内心与他们和解了。

那一晚,乔智才和黄俪文躲在门后,偷听到了父亲和黄俪文妈妈的对话。乔智才知道了自己在父亲心中的位置,原来表面上对他有诸多不满的父亲,心里是看中他的,他为这个家所付出的一切,其实父亲都看见了,都记在心里了。

父亲去世后,母亲拿出了家里的钥匙交给智才,对他说:这个家以后就由你来管了。智才这才知道,母亲和父亲一样,早已认可他的能力。

那一刻,乔智才终于感觉到自己被看见了,也终于可以放下他拼命付出的执念。之后,他仍然为家庭,为兄弟,为爱人付出,但已经不再是为了获得认可,获得关注,而是真正的亲情和爱情了。

很多中国的父母,也和乔智才的父母一样,不愿意夸奖自己的孩子,即使心中是赞赏的,却不说出来,有时是因为不善言辞,更多的时候是怕孩子骄傲。可他们不知道,孩子是需要一些骄傲的,那是他们自信的源泉,父母的“含蓄”却把他们引向自卑。

我们的内心都需要一次这样的和解。无论有没有真的被父母认可,无论有没有从父母口中听到肯定的话语,我们都该知道,自己已经不是那个需要靠别人的认可才能生活下去的小孩了。当我们知道了自己渴望被看见、被肯定的需求,便可以放下儿时的执念,然后好好地去拥抱现在的自己。

全剧最令我感动的情节,是最后智才冒死救礼杰的那段,礼杰说:“二哥,仁义礼智信,其实我才是哥哥。”

这句话,让我心头一颤,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智才,挣着要当哥哥的样子:凡事都抢着做,时刻想要保护弟弟,帮助弟弟,却是为了让父母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多停留一会儿。

然而现在,他已不再是那个寻求父母关注的小孩了,他已经真正成长为一个有责任有担当的一家之主,他要撑起这个家,要保住礼杰的命。所以,智才回答说:我就是哥哥。

那一刻,他是真正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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