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因为近日的话题多和端午相关,昨夜便梦见了儿时的端午,梳着两条羊角辫的我,七八岁的样子,在天未亮的端午凌晨,跟着哥哥还有一群儿时的伙伴,跑在四周尽是绿麦田远处是青山的田间小路上。羊角辫带着风在飞舞,山野被我们叫醒了,弥漫天地的青草香啊,渗透进端午的晨曦,全是欢乐,全是。
小时候,过了村边的马路就田野,一马平川。五月的麦田绿起来肆无忌惮。每逢端午,东方还未现出鱼肚白,一撮大一点的兄姊们带着我们小一点的小屁孩们,风一样出了家门,每人手里拎一只篮子(篮子是用柳条编织而成,光滑漂亮),奔向蒌蒿满地薄荷满山的田野、山坡去采薄荷、麦芽……母亲会把我和哥哥采回来的薄荷麦芽用开水煮,青绿的水散发着芳香,凉了以后,全家人来洗脸洗手,据说可以在即将到来的炎炎夏日免于蚊虫叮咬,总之应是为健康祈福吧。
我们挎着一篮子麦芽薄荷,去爬山,那座被人们唤作沙子山的大山,是啊,在一个梳着羊角辫跟在哥哥屁股后疯跑的小孩眼里,那就是大山。爷爷说那是日本人堆起来的,我倒更觉得那是一个故事,故事里的人和事,亦是故事。沙子山的山腰生长着不算茂盛的小树,圆润的叶子在温柔的晨风中窸窸窣窣,窃窃私语,山坡上也有草在努力生长,不健硕的身躯随风摇摆着。山下,麦子绿得油亮,树茂盛得甚至能锁住视线。我们一口气爬到山顶,不唱只喊,我真喜欢那一片此起彼伏的回声,那欢乐跳跃着跳跃着,像音符,掠过山尖拂过麦田,我们想让在家里挂葫芦煮粽子剥鸡蛋的爸妈听见我们的声音,我们想让大山和田野统统醒来,我们想看见远处闪着光亮的小河欢快起来,也是在那一刻,无边无际的绿色荡漾开来,袅袅炊烟缓缓升起……眼前的青山绿水以及阡陌交错的田野,就是儿时的模样,世界的模样。大地,因为有了孩子们的奔跑欢呼,变得灵动洒脱。
当青暗的天空微微放亮,我们下山沿着两边铺满野花的田间小路赶回家,小小的花,犹如繁星点点,挂着晶莹的露珠在草地里摇曳生姿。我和哥哥跑进院子就会看见房檐下早已挂上了彩色的葫芦绿油油的树枝,粽子的香味调皮地钻进我们的鼻子,母亲清亮的声音传来,回来啦!那个时候,我是多么不在意父母亲的年轻,可如今,我又是多么想念他们年轻的容颜。龙应台在她的文里曾写到,"时光,是停留还是不停留?记忆,是长的是短的?一条河里的水,是新的是旧的?每一片繁花似锦,轮回过几次?"。是啊,是啊,三十几个春秋已逝,如今只剩唏嘘,父母亲华发已生,我和哥哥人到中年……真的,不好说。
没有什么字斟句酌,我只是梦里回到了儿时的端午,端午里的故乡,故乡的山川河流……还有,我和哥哥的儿时以及父母亲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