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馆音乐响起的刹那,我如释重负般地叹了口气。
一路哼着小曲儿,兴致冲冲地向公交站走去。817如约而至,蜂拥的人群将我挤了上去,好不容易寻了个落脚的地儿,一个急刹车将我们撂到了门口。
尚未归位的我们来不及抱怨,就听到司机正愤怒地咒骂着前面突然加塞的小车。离散的人群没有说话,但每一个人都恨恨地抓紧了扶手。有座位的依然不惊不扰地玩手机,之前的颤动对他们没有造成丝毫影响,毕竟他们是有座之人。而湮没其中的我,只能努力地踮起脚尖才能抓住头顶的扶手。
狭小的车厢里塞满了人,我们像海绵一样不断地压缩和膨胀,车每停一下,我们就会缩成一团向前挤一下;每下一个人,我们的空间就会变得更大。不过,那时的我想的却是德善在摇晃的公交上拉开了狗焕的衬衣。
吱呀地开门声再次响起,车停在了最繁华的站点,膨胀的“海绵”瞬间瘪了。眼看着车里空出了好几个座位,我眼疾脚快地以迅雷之势冲向了最近的空位。然后,心满意足地靠在椅子上瞅着“海绵”又越变越大。
丸子头女生的口红好好看,好想知道是什么色号;长发女生的连衣裙好漂亮,她是在哪儿买的;戴帽子的男生皮肤超好,一万个羡慕嫉妒。
果然,坐着就是舒服,连观察都可以这么便利,我在心里止不住地暗爽,也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逗笑了。
“海绵”如先前的我们一样缩小又膨胀,并随着每一次停车发出阵阵尖叫,这时候大概是谁又踩到谁的脚了。“海绵”有节奏地随着车晃动着,时不时地迸发出几声抱怨,深处“高位”的我竟然觉得分外搞笑,一心盯着前面的路,猜想“海绵”将会再朝哪个方向蠕动。
可是,同样的代价之下,我能享受到更好的待遇,只是因为我刚好幸运地抢到了空位。现在,坐着的我在五分钟前曾是海绵中的一员,也只能靠拽着扶手勉强站立,而他们也会在我们下车后成为有位之人,如是而已,没有什么值得庆幸,也没有什么值得失落。
疲惫了一天的太阳,有气无力地打在窗户上。涌动的人潮迅速后退,如光影般越来越小。此时的车厢已无“海绵”,我贪婪地看着消失的他们,有点儿不舍甚至很留恋。
瘫坐在椅子上任凭书包往下滑,突然一阵热风向我袭来,前面的初中生开了窗户,车顶的空调报警器响个不停,我拍了拍他的后背正准备告诉他有空调时,他说“我晕车”。我讪讪地笑了笑,但是车上的人对此没有任何意见,呜呜呜的刺耳声让我烦躁不安。斜对面的小女孩扑闪着眼睛盯了我许久,我朝她挥了挥手她便咯吱咯吱地笑,咧开的嘴露出一排小细牙,我也情不自禁地地对着她咯吱咯吱地笑。
大爷抱着孩子下车了,男生拖着行李箱下车了,马尾姑娘打着电话下车了,小情侣嬉闹着下车了,车里只剩下我和司机还有弥漫着的无声无息。故事在这里结束,却又在别处开始。
直至这一刻,我才嗅到了人间的烟火味。夕阳的余晖中,我听到的是归家的讯号,所有的人都步履匆匆地往家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