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看到昨晚又落雨了,穿件衬衣,感觉有点儿单薄,外添一件马夹。穿上马夹在镜子前晃悠晃悠,总觉得有点儿不得劲儿。说旧吧,原本就是自来旧的颜色,也看不出来新旧;说过时呢,原本就没有时髦过,说过时肯定是抬举了。记得是小李只有一岁多时候的衣服了,胳肢窝底下的边楞已经磨破,穿在身上破烂处也根本看不见,仔细想想,即使一切都好,年代也太久远,难免心里有些不美气罢了。
记得买这件马夹时还在乡下上班,有次跟贾同事课余时间进县城采买,一切置办停当往回走,路过当时的“以纯”专卖店门口,看到素色的马甲挂在店里显眼位置,款式简单大方,一眼相中,麻烦店员取了拿到手里仔细端详,密实的纯棉质地,手感舒服,颜色虽泛旧,倒也清爽,再试试正合适,就是价格太贵。俩人低声下气厚着脸皮死缠烂磨,最低一百一,当时三百块钱工资,要养娃,要攒钱买房,离自己的心理价位相差甚远,只能忍痛放弃。回到单位一想起低调奢华没有啥内涵的马夹,就有据为己有的冲动,爱的不行,第二天趁着午饭时间,狠下心来搭车上县提了回去。这件马甲纳入柜中,令我心里猖狂高兴的幸福了好一阵子。现在想来随着人欲望的膨胀,幸福意识也许越来越复杂、精微和装饰化了,而且对它的追求越用力,反倒离它越远。幸福也许就在那些简单、普通却基本的事情,或者就是事情本身。马夹在我身上体现的价值也绝对能够对得起她的价格,这么多年来,时不时的拉出来穿穿,虽说挣不上面儿,谈不上范儿,倒也从不觉得寒酸,除了心理觉得她年龄久远以外,几乎没有太大变化。
没有发横财的命,也没有发外财的品,日子总是不温不火,从没有显贵过,马夹有时候遗落在柜子里的犄角旮旯没有发现,一年到头也不穿一回,来年翻出来再穿,自己还依然觉得她不新不旧不过时。
一晃快二十年了,而且估计再穿五年十年也不会有太大变化。哎呀吗呀,这个年代,一件衣服二三十年之久,足够垂垂老矣,看来衣服也有如时间一样坦然流过的品质呢。人常说,匆匆流逝的时间夺走了我们的青春美貌,换来的是年老色衰。呸!我倒觉得“时间是把杀猪刀”更贴切。人在杀猪的时候需要夺吗?人在杀猪的时候,需要交换吗?都不需要。只需要一手叉着腰,一手握屠刀,脑中根据它们所能带来的经济增长最大化的原则,快速计算,无论高矮胖瘦,屠刀一挥,就是一批。飞逝的时光于人而言,也是如此。不必交换,更不用抢夺,自然而然一波又一波的人们就会被更换掉,时间恢恢疏而不漏,偶尔有漏网之鱼,躲得过初一,也终究躲不过十五。什么“夺”,“交换”之类当作假想敌的语言,都是人们高看自己而臆想的,因为根本不是一个层次,哪有与其为敌的可能!猪是人类的敌人吗?显然不是!时间根本不认识谁,或者说不在意你们都是什么,想干什么,要干什么,能干什么,时间只是对所有人都公平的刻度尺,无非结下的果实不一样而已。比如英雄白头,美人迟暮,其他神马都是浮云!时间从来都不回答任何问题,无非是芸芸众生在可笑的自寻为敌资格,徒增烦恼而已。
前两天看到同事在朋友圈分享了自己服役了三十年,说像老朋友一样不舍得更换的牙缸,亦有异曲同工之处。
“如果我们大多数人为寒酸的服装和劣质的家具而感到丢脸的话,不如我们更应该为粗鄙的思想和卑劣的哲学感到羞愧……一块肉的外包装比肉本身更高级,那才是悲哀的事情。”
哈哈哈,伟大的科学家爱因斯坦曾说过的这段话,再次巩固了这类耄耋之年马夹和牙缸的江湖地位。
杨绛先生曾说:“一个人经过不同程度的锻炼,就获得不同程度的修养,不同程度的收益。好比香料,捣得越碎,磨得越细,香得愈浓烈。”我的马夹犹如精捣细磨的香料,如此看来,真是羡慕我的老马夹呢!任时光匆匆风雨无惧,即使在白发苍颜之时,还一如既往的静若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