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城,于黄沙中孤傲地伫立,崇墉百雉,俨若雄关。日沉星渐起,无尽苍茫。
“公西重南,以下犯上,无视军规,撤神武将军之职,惩二十大板,降守城士。”
坐于帅椅的凌芣苢,正容亢色,凄冷的孤风吹起她的将袍,在黄沙中洋洋洒洒,
“凌芣苢,你迟早会后悔。”
公西重南的吼声满斥整座高墙,夜晚中的城在浩茫的沙漠中,满是寂凉。狂风刮起一阵阵沙浪,砾石拍打在所有人的脸上,他的声音逐渐被狂啸吞没。
凌芣苢俯瞰着他,这位当今圣上派来的将军。高大威猛,即使在北风吹拂下显得狼狈,依旧掩盖不住眉眼中的英气。
公西重南,已然二十载,你还是这么狂妄。
“我以后叫你南瓜哥哥好不好。”
“好。”
话毕,凌芣苢惊地从塌上坐起,额头满是汗珠,漆黑的房间没有一丝响动,只有窗外呼啸的寒风和她渐渐平缓的喘息。缓缓拿起铜镜,镜中的女人,左脸有一条赤裸的疤痕,从眉间蜿蜒至嘴角。
三更,城中的百姓早已熟睡,只有守城将士日复一日的守着夜。刚受尽二十板的公西重南,在队末中一瘸一拐。因是朝廷的将军,漠城的将士自是不敢多声,但是大家都能看出,凌将军有意针对这位神武将军。
刚过转角,公西重南便看见穿着将服的她。凌芣苢仰望着他,好像他们从认识到现在,一直都是她抬头仰望,。
“公西重南,蹲下!”
随后,凌芣苢半弯腰,一手狠揪公西重南的衣领,“十年了。”随后,一把将他推倒在地,拍拍手掌,扬起邪魅一笑渐渐走向幽深的巷道,与夜色融为一体。
公西重南坐在地上,身上的伤时刻提醒这不是一场梦,刚刚狠厉的凌芣苢已不是十年前天真爱笑的女孩,在岁月的磋磨中,变成一把锋利的刀尖。
她自然不是当年的凌芣苢,因为那一年,他亲手杀了她。
“将军,炽木不出三日必达漠城,现在缺衣少粮,他们势必血洗漠城,在下建议,弃城。”
凌芣苢耳边弥漫周边人的建议,当听到“弃城”二字,案上的文书被她全部扫于地。书本砸落地上的声音狠厉,惊的部下慌忙后退三两步。
凌芣苢跳下案台,在部下之间来回踱步,苛责地指着在场所有人,喝声怒斥。
“你好大的口气,本将不需尔等自私之人,全部出去。”
部下听到凌芣苢的命令,赶忙从房中退出,不带一丝犹豫。
“卫士进来。”
听到这话,房门外的卫士立刻跑进。
“传本将之令,城中百姓从密道即刻出发,将士们,愿意走的本将不会为难。”
说到这里,凌芣苢停顿,似在思考下一句如何说出。
“至于神武将军,你务必将他送至魏城。”
卫士听罢,将手中的尖枪在地上震了三震,“请将军放心。”
密道人潮拥挤,女人抱着孩子,老人步履蹒跚,缓慢前行。这密道中,没有一个青壮年,满是妇孺孤老。
“俺儿子说,如若不是凌将军当年退败炽木,这个城早已灭亡。”
天昏沉,于密道中不杂糅一丝
月轮高远,遥不可及,火烧残云,血染透了八街九陌,房屋零碎片瓦,耳畔的杀伐声依旧不歇。公西重南在魏城看到漠城的火光,从守城士抢到一匹快马,逆着细雨惊雷不知疲累的飞奔。
“凌将军,十年前你毁我大计,才给你一条疤,今日我要你加倍偿还。”
凌芣苢凭一剑支撑身体,发髻早已披散,坚硬的盔甲无法抵挡三个时辰的厮杀,一条条血痕自缝隙淌下,滴答在地面,与不知多少将士的鲜血混合。
“炽木,你做梦!”凌芣苢怒吼一声,拼尽全力拔剑挥向炽木,刀尖离炽木一厘时,无数的尖枪刺穿她的躯体。
眼睛被猩红遮盖,无数的记忆翻涌。
“你为何不言语,那我就叫你小哑巴。”
公西重南,我用了十年爱你,十年忘记你,我用二十年的苍老,换来这一天的年少。
“凌芣苢,我是公西重南,南瓜哥哥来了小哑巴。”
凌芣苢在血泊中毫无应答,公西重南将她轻轻抱起,额头贴上凌芣苢冰冷的面颊,轻轻呢喃:“小哑巴,我终于可以带你回家了。”
凌芣苢,你知道吗,你才是我的万劫不复。
破晓之际,一位守城士单枪匹马狠杀令人闻风丧胆的炽木,将其首级挂于城墙三天,以示律法的威猛在漠城广为传唱。
又是一年初雪,男子的背影透显凄凉,雪飘雾蒙,“南瓜哥哥。”一声清脆的女声惊醒沉浸在回忆的公西重南,打破无情的寂静。
凌芣苢身穿一袭白衣,与白茫不谋而合,明眸皓齿,向他缓缓走来。
公西重南眸中的震荡波澜,不可确信,从飘长的袖口中缓缓探出手指,微浅一笑,“小哑巴,过来。”
《后漠记·初白》:“白元231年,炽贼攻三辰,漠城破,守将公西凌氏殁,守城士重南君,独杀炽木,挂三日,重建漠城二十载,初雪殁,此乃我朝之勇猛,皇帝之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