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深处遇见你——浅读《饮水集》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时常在想,究竟是拥有怎样才情的男子,经历过何种不为人知的苦痛辛酸,才能写出这惊艳了时光的悲歌?

  出生在所有人都艳羡的世族大家里,生下来就拥有无与伦比的尊贵与耀眼,想来,他应该是幸福的。然而,花团紧簇,玉盘珍馐并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美好。却是无言的、深沉的,如墨一般流淌的寂寞是他最后的归宿。

  是了,这才是真正的寂寞。

  年少,是一首歌。轻唱时便已撩动心弦。每个人都有一段天真烂漫的时光,也会有一段埋在心里、缄口不提却又无法抛弃的过往。“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这是何种令人心动的画面?曾几何时,猜想,在他的心里载着这样一个人,一个在寂寞之余能给他些许温暖的女子。一颦一语都是轻灵圣洁。念念不忘,似有东西堵在胸口,才情横溢的他又怎能容忍这种感觉,铺开宣纸,挥笔立就:“相逢不语,一朵芙蓉著秋雨。小晕红潮,斜溜鬟心只凤翘。待将低唤,直为凝情恐人见。欲诉幽怀,转过回栏扣玉钗”——《减字木兰花》。

  只是,上天又如何会使本应扬名立万,成就伟业的他轻易跌进万丈红尘,俗世繁华?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不,不,不是,才情从来都是寂寞的,因为没有人能够理解这种寂寞。以前或许有,但现在,所有的美好都已经美好过了,都如云烟般消散了。曾经青梅竹马,现在远在天涯。中间隔的不是千丈难及,而是一堵宫墙。他在墙外无可奈何,她在墙内心如死灰。“夜悬明镜青天上,独照长门宫里人”。无奈,无奈,满眼都是无奈。“正是轱辘金井,满砌落花红冷。蓦地一相逢,心事眼波难定。谁省,谁省,从此簞纹灯影。”——《如梦令》。此刻,夜凉如水。

  时光终究无情,只是,我们仍旧喜欢追忆,沉醉于过往。有些事忘不掉,就干脆记得吧。“风鬟雨鬓,偏是来无准。倦倚玉兰看月晕,容易语低香近。软风吹遍窗纱,心期便隔天涯。从此伤春伤别,黄昏只对梨花。”——《清平乐》。往事已过,凭吊而已。只是,寂寞已由心生。

  有人说,悲剧前的喜剧总让人心生感动,喜剧后的悲剧却让人猝不及防。皇帝赐婚,两广总督之女,端庄有礼,更肩负才情。或许,处在寂寞中的他也只有那段时光是肯将心事托付的吧。不平凡的他注定在仕途上大有作为。皇帝内侍,看似风光无限,但不尽如人意。烦闷的他更加向往寂寞,而家似乎是最好的排遣之地。“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风一更,雨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长相思》。他眷恋家中的火炉。落寞抑郁的心情一览无余。

  但完美从来不是人生的诠释,在他身上更为明显。始料未及,心爱的妻子还是选择离去,不是人为,而系天定。天意,天意。刚要挣脱寂寞的他,反而被寂寞报的更紧。生离死别,是一出最伤人的舞台剧,看的人伤心,而演的人已是柔肠寸断。方且寂寞吧!方且寂寞吧!黄昏残阳,秋风落叶,伫立窗前,应是冷雨淅沥。“谁念西风独自凉,潇潇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斜阳。被酒莫惊春睡醒,赌书消的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浣溪沙》。才情,寂寞的才情。

  绝望过了,寂寞已经填满,是时候走了。

  从虚无中带着惊扰的躁动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他,不待看见繁华的一页,便毅然决然的转身,怀着留恋的目光重新归于虚无。这是命运,是一场苍凉的无奈和妥协。

  至此,寂寞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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