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天国再没有病痛

你生命最后的日子里,我遗憾没能再去看你一次,今天,你走了,我回来送你。凌晨的雨哗哗的下的很大,那是老天在为一个英年早逝的好人哭泣,到我们出门的时候雨突然就停了,前来告别的亲朋好友没有人淋雨,那是你对眷恋着的亲人们最后一次的体贴。你静静的躺在那,6年多来没有睡过一个好觉,现在好好的休息吧。

此刻,我用回忆这种方式怀念你。

那年我9岁,你风度翩翩的成为我们的家人,成了我的姐夫。我记得你跟我姐谈恋爱时候买的投币情侣亲吻音乐盒,投一枚硬币进去,两个小人儿就嘴巴碰在一起旋转起舞,你还买了魔方,那是我第一次接触魔方。全家人都好喜欢你,叫你小孟,说你是孟大夫。每次一看到你,老远我就扑到你的怀里,长大后,你一再提起,说虽然是妹妹,那时候感觉就像是自己的孩子。

我12岁那年,你带我去你们医院验光配镜,听家人说你可厉害了,自己给自己调动了工作,从县医院调到了宣钢医院,那时候你跟姐还住在医院的宿舍里,楠楠刚1岁,我们4个人挤在一间宿舍里,你们一家三口睡一张拼起来的双人床,我自己睡一张单人床,有一晚我还掉下去了,第二天起来你笑我,我那时非常沉默,几乎很少说话,你总逗我说话,还跟我讲了一些关于人生和成长的道理。有一次你很放心的让我一个人从你们的门诊楼抱着1岁的楠楠回宿舍楼,我下楼就走反了,不过最终不负信任安全回去了。你在楼上一直看着呢。

我16岁那年,上学的地方离你们近了很多。你们搬到了自己的房子里,小小的2居室,我听姑姑说装修的时候,你还提到等我来的时候可以住在小卧室里。我确实去了几次就住在那个小卧室。有一次我带着好朋友一起去,后来每次见面你还总问起我的好朋友怎么样了。你关心认识的每一个人。

我来北京以后大概有几次在回家的时候先去宣化看你们,每次住一晚。我记得你在电视上接卡拉OK,引亢高歌,展示自己的多才多艺,我了解了一些你们上大学时候的事情,你爱打篮球,爱弹吉他,还自己组织了吉他培训班。你是个优秀的人才。

那时候你跟我姐在同一个城市上大学,但你们并不认识,毕业回到老家后,还是经人介绍认识的,你妈妈说你不喜欢化妆爱打扮的女生,她去我姑姑家看到我姐的照片几乎就认定了这个就是儿子要找的人。我姐天生丽质,无需化妆气质出众,温婉雅致。你们一个大夫,一个教师,无论哪方面都像天造地设的一对佳人。你们相亲那天也是我第一次见你,完全没有陌生感。你就这样成为了我的家人。

我来北京打工了。因为你们都是体制内的人,可能曾经很为我担心过未来,后来你看我在北京状态很好,有一次回去,你跟邻居很欣喜的介绍我,你跟姐说,我能在北京立足就说明这个社会还是相信能力。

我在北京有了家,你来京出差特意来家里住过2次,有一次还是打地铺睡的。你还去过我原来上班的公司里。我们在北京一起看了楠楠钢琴比赛,一起去逛了王府井。

楠楠上大学后有一次我们三个有一场很有高度的对话,你问如果你的朋友落入水中,如果你去救他你可能也会牺牲,你救还是不救?因为是自己家人在聊天,并不需要冠冕堂皇的言辞。当时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我和楠楠面面相觑,沉默了。你说当然要救,如果不救,你一辈子逃不过自己良心的谴责。我想你一定是一直秉持这个原则在救死扶伤,所以你很早就成了远近闻名的外科手术好大夫,找你的患者络绎不绝。我听说过一个小故事,有一个很穷的人骨折没钱住院手术,你给他自制了一个钢板帮助他在家治疗康复。你是一个善良正义的人。

其实这么多年各自忙碌并无太多时间见面相聚,这大概就是你健康幸福的时候我们有交集的回忆。

2012年中秋节回老家,晴天霹雳得到一个噩耗,你因病右腿截肢了。我几乎一宿没睡,想象不到你遭受了怎样的病痛折磨。于是返京途中去看你,你平静微笑的讲述你的病痛经历,你是最需要安慰的人但你一直在安慰身边的亲人不要难过,你的坚强让人心疼。

2013年我们再次见面,你还开着改装过的车带我和楠楠去下馆子,我们有说有笑,谁都看不出你是一个已经经历了1000多天病痛折磨先后3次大手术的戴着假肢的人。你谈笑风生的样子让人心疼。

2016年我们再次见面,你悄悄的告诉我,因为家里老人和大多数人都还不知道,肺部又发现了,但你还乐观的说幸好不是转移,当时你已经在做放疗,之后又进行一次手术。你说算命的先生说了,过了50就好了,过完这个年,姐夫就50了,没事。

我真的以为没事,我一直想再去看看你,过年时候你在治疗不方便见人,病情一再恶化。而对于什么都帮不上的我们来说,见面只会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所以我一拖再拖拖成了遗憾。我时常惦记你,总是梦见我姐,姑姑说我姐有一次站到大桥上说,如果能跳下去就解脱了。

没有人能知道你们这几年的每一天每一晚是怎么熬过来的。你一直积极的治疗,试了各种现代医学,传统中医,甚至民间迷信,以及皈依佛门。骨癌让你全身都疼痛难忍,我曾看到你前胸后背满是术后的疤痕。就算是病痛折磨,你也经历了一般病人罕见的几倍折磨!疼痛难忍的时候,你给自己注射一支又一支的杜冷丁撑着,你想尽可能延长生命,但在忍无可忍的日子里,你想要安乐死,但是想到父母家人你还是强撑着走到了最后,这6年来你没有睡过一宿好觉,你说希望最后能在睡梦中不惊扰任何人安静的离开,于是你静静的离开了,是一种解脱,你终于不再疼痛了,留下亲人们用时间抚慰伤痛。

姐夫,你是我见过的最坚强品格最高尚的人,我要学你的坚强去直面这场生死离别。你用短暂的却丰富的一生演绎了属于你的精彩和传奇,人生苦短,但你的人生,在谢幕之时比开幕之初更为高尚!

愿天国里再没有病痛!愿你不要有牵挂,安心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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