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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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二月的风，夹着寒冬的料峭，卷着初春的剔透。最近一次见你，是在人挤人的火车站，安检门口，你一遍一遍叮咛，而我一遍一遍挥手，直到各自身影消失在人海里，徒留余音袅袅。
印象里，你总是留着干净利落的寸头，深色的衬衣配上西装裤，背挺得笔直。我常常想你这样的人哪怕背影也是笔挺而果决的，可那天也许是风太大，吹乱了你的背影，平添了几分孤独与感怀。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之间的回忆变成了数不尽的背影？
我努力回想，脑海中却意外浮现了一个老树下的秋千、几个玩伴的追打嬉闹、前坪上搁置的玩具车，电视机旁堆叠的老式碟片、后山大片大片的冒尖竹笋……
还记得你小时候牵着我的手吗？你牵着我去后山把干枯的落叶踩得“沙沙”响，扶着我踩上自行车的脚踏板，又拉着我围着屋子慢跑。现在想起来心里居然察觉遥远而甜蜜。
于是我想起那本我们曾一起翻开的相册。你偶尔调笑这本相册比我还要年长些，但岁月的痕迹并没有在那相册上留下什么，你将它保护得太好。
关于我们的每张照片，你的表情都生动而甜蜜，总是咧开嘴笑，把我抱在怀里、把我举过头顶、或是蹲在我的婴儿车旁。
也许是那时的你太年轻，你总犹疑我不认得你的脸，于是一遍一遍地问我“找得到爸爸吗”、“爸爸在哪儿呀”。我哭笑不得，但偶尔也会配合着你说“没找到呀”“在哪儿呢”，然后看着你神秘兮兮地指出来，昂着头等着我的反应。
我想你大概下意识里还觉得我是那个跟在你身后的小尾巴吧！
可是不知不觉，我们相册里的照片越来越少。
有时听到你喃喃自语，抱怨手机里关于我的照片太少了，而我一晃眼却长得这么大了。
我一回想，似乎从上初中以后，我就不再乐意配合拍照，而我们走过的地方越来越少，见过的风景也廖若星辰。
刚开始你总跟我推荐附近的景区，后来又催我多跟你出去走，哪怕是散步和逛商场，你也要拉着我拍些照片。
我第一次看到你为这些照片剪辑的视频，和定制的印有照片的杯子时，我心中骇然，因为我知道你本来不善于做这些。
人们常给父亲的形象下定义，比如“落叶无痕，父爱无声”、“父爱如山，宁静而厚重”、“父爱是水”。
可父亲怎么可以独独用几个词来概括，父亲该是生动的，集矛盾于一身，又散发出独特的魅力。
你偶尔吹牛也会为碎银几两发愁，你偶尔固执也会假意放手不管，你偶尔沉默也会叮嘱我保持联系，你越来越像个“老小孩”，却比我小时候好哄多了。
烟火人生，佃佃锁锁，从久远到苍茫，什么都可以逃避，唯岁月不能。
我们此消彼长，你是漆黑路上跟着我的月亮，一路悄无声息地照亮，黎明来了又黯然退下。
但接下来请去冒险吧，自由自在，做最野的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