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出诊,野兔抽烟

    我是村里的赤脚医生,虽然天已经黑了,马上就要出个急诊。傍晚的时候,北边小文庄的文老师骑着自行车来,说他儿子高烧不退,让我赶紧去看看。我告诉吃了晚饭就过去。

    收拾好药匣子,我就出发了。那时候,我还没有自行车。小文庄离这里大约有三里地,不算远。借着幽幽的月光,向北边走。阡陌小路,在月光的照应下显得明亮,路两边的玉米地里不时传来蟋蟀的声音。夜路行人,月亮作伴。倒也有一丝浪漫。

    走着,走着,前面有座小桥。桥下的流水哗啦啦的流淌。走得有些累了,于是放下药匣子,坐在桥边石墩上,点支烟歇歇脚。我抬起手,看看时间。大约八点半,想着文老师的儿子还在发高烧。抽了几口,打算继续走。就在这时,一阵沙沙声传来,顺着声音寻去,原来是从玉米地传来的。顿时感觉一股凉意从脚底传遍全身,再定了定神。居然是一只野兔,正在玉米地里刨地。刨了一会儿,显然是注意到了有人。我把烟头扔在草丛里,继续往前走。没走几步,沙沙声有近了许多,仿佛有什么东西跟着我,当我回头的时候,被我扔在地上的烟头居然浮了起来。在黑夜里一强一弱的亮着。这分明是有人在抽烟啊,我吓的打了个寒噤,右手紧紧握着药匣子的背带,手心里都是汗。我是个医生,发烧了打退烧药,拉肚子就吃泻立停。我从不信什么牛鬼蛇神。然后就往扔烟头的地方走去,近了前,原来是刚才那只兔子,两只蹄子像作揖一样放在兔嘴边,捧着还未熄灭的烟头,正在津津有味得抽着。

      见它这般享受,我也没有打扰。继续往北走。穿过最后一片玉米地,我就看到远处的小文庄。庄子里还有几户人家亮着灯,我想那边应该就是文老师的家了。

      进了门,我赶紧去看躺在床上的文老师的儿子。文老师赶紧给我递烟,我推让一下,手上的汗碰到了文老师手上。文老师感觉奇怪,我告诉他天热走路累的。病人是个胖胖的小孩儿,睡着了,脑袋瓜上敷着毛巾。伸手试了试,确实烫的厉害。我打开药匣子,拿出温度计,让孩子他妈给他量体温。孩子他妈一边给孩子量体温,一边嘟囔着说孩子中午出去玩回来就发烧了。我说孩子小,抵抗力差,发烧感冒都很正常。他腿上的血是怎么回事儿?我问他妈,他妈说不知道,看了看他的腿,也没见有伤。我想应该不是他的血。

    “先生,先生,我家娃也发烧了。您一会儿去看看吧。”

    “你家娃咋也发烧了?奇怪。”文老师一边抽烟,一边问。

    “我也不知道,中午孩子们都在一起玩。我听俺家娃说他中午打死了一条蛇。”

      “哎,打蛇干啥呢?那东西挺有灵性的。”文老师的老婆感叹道。

        过了一会儿,我拿出体温计,对着灯光甩了甩。39.6度。确实烧的厉害。我决定给这娃输液。于是打开药匣子配药,配了两瓶氯化钠。拿出皮筋绷带,绑在娃娃的右手臂上,拍了拍,又拍了拍。这孩子太胖了,竟然找不到血管。麻烦了,也不能乱扎。这时候,孩子醒了,一看到要给他打针。就乱蹬乱踢,把我眼镜都给踢掉了。文老师见状赶紧去按他的儿子。

    我决定先缓一缓,先去给另一个发烧的娃娃看看病。于是我到了另一家,进了门,那家小孩儿就在床边一边哭一边说:都怪那个谁,非要把死蛇绑在木棍上挥来挥去。还甩到我身上了。

      我心想哪有这么邪乎的事。都发烧了肯定是巧合。我又给他量体温,同样是39度多。于是也配了同样的药。这个孩子瘦一些,血管也好找,很快下了针。告诉家里人盯着点,药快下完了就去叫我。然后我就回到了文老师家。

      文老师的胖儿子说:今天上午,村里大大小小几个孩子在林子里抓知了。林子里有个红薯窖,冬天村民储存红薯挖。到了夏天,里面知了特别多。走到红薯窖边,我就往里看。里面确实有好几只刚蜕壳的知了,但是旁边的角落里竟然盘着一条“花头蛇”,然后小伙伴们都围过来,用竹竿把蛇戳死了。虽然那条蛇受了惊吓在窖里面到处游走,可是最终也抵挡不住几只竹竿的一通乱戳。我们把它戳死以后,就用竹竿把它挑了上来,然后找来麻绳,绑在棍子上。该死的磊磊很顽皮,他把蛇往我们身上甩,搞的我们几个身上都是蛇血。

    这时候,我看看表,已经夜里12点了。于是想赶紧给这孩子扎上针。帮上皮筋,拍了拍,还是看不到血管。我想自己行医十年,今天却被这血管难住了。还好自己还懂中医,按照穴位的方法找。这小胖子还是害怕打针,第一次没找到。我让文老师按住他儿子,第二次成功扎了进去。

    然后那边的输液已经完成。我过去取下了针管,刚要走。

    “先生还没走吗?你给俺家磊磊也看看吧。他屁股疼。”

      我一听就笑了,屁股疼是啥病。有点意思,于是跟着她过去了。到了磊磊家,他趴在床上,撅着屁股。看到我过来,他倒也配合。我把他的裤头退下,屁股白白的,肉肉的。我问他哪里疼,他说左边疼。我就捏了捏左边的屁股。肉里面似乎有个疙瘩,硬硬的。经验告诉我,这里面是个疮,不过还没长熟。我告诉磊磊妈,过几天。等疮长熟了再去叫我,一个小手术就解决了。我问磊磊今天是不是打蛇了,他点点头。我心想这是哪门子的蝴蝶效应啊。大概率是蛇身上的细菌感染。我走的时候,磊磊告诉我死蛇被他扔在门口的麦秸垛边上。

        回到文老师家,已经是后半夜了。我发了个哈欠,文老师给我点了烟,又倒了水。陪着我不肯睡。他问我信不信鬼神,我说不信,要是有神,就不需要医生了。他说他也不信,他是意志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然后我笑了笑,把来的时候遇到的事情告诉他。他又是一脸不可思议。然后我说带着他去磊磊家门口的麦秸垛边看蛇尸体。他说好。我们打着手电,在麦秸垛边转了几个圈圈,没有看到蛇尸体。我看看他,他看看我。

      折腾了一宿,我从文老师的木沙发上醒来。伸了个懒腰,文老师的老婆已经做好早饭。回去的路上,我又经过那座桥,桥下仍旧是流水哗啦啦,那只兔子不见了,烟头也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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