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浑身的疼痛,睁不开眼睛,黑暗,无尽的黑暗……
有一股力量促使我不停的移动,缓慢的移动,巨大的压力袭来,身体被紧紧的包裹着,紧到让我窒息,实际上我感觉到自己并没有用肺呼吸,强烈的压力几乎让我变形。
忽然,我从一个很温暖的地方离开,力量消失了,压力也没有了。耳边传来一个人的声音,我侧耳倾听,却听不真切。我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强烈的光线竟让我无法适应。我眯起眼睛慢慢的适应着眼前的亮光。
正当我要仔细打量这是什么地方的时候,脚底传来一阵疼痛,像是被什么东西击打了一下,我下意识的想要说话,却发现我失去了语言能力,从嘴里传出的竟然是婴儿的啼哭声。伴随着我的哭声,我感觉自己被放到了一个坚硬的平面上,似乎带着些许的凉意。“六斤四两。”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紧接着,一双手把我抱起,放在了一个温暖的,软软的,又熟悉又陌生的地方,也是短短几秒,我便被布一样的东西包裹起来。
眼睛开始慢慢适应了光线,模糊的景象越来越清晰,我才发现自己被一个护士装扮的女人抱着,走了几步,她把我放到一个小床里面。连带小床一起推到了一个女人面前。
那个女人看上去很憔悴,额头上的头发被汗水浸湿,凌乱的缠绕在一起,面色有些苍白。看着我的脸带着微微的笑意,一双眼睛倒是美得很,又黑又亮,仿佛装着一整个星空。我搜索脑海里的记忆,觉得这句话形容女子的明眸还是蛮适合的。“看,小家伙喜欢妈妈,盯着你看呢,不哭不闹的,真乖。”耳边又是刚才的那个声音,我甚至来不及看见讲话人的脸,就被人推着离开了刚才那个女人。
一路上,我开始审视自己的身体,我突然发现,我丧失的不仅仅是语言能力,行动能力,甚至视力都下降的很厉害,只能看清很近的物体。我无法控制自己的肌体运动,一阵恶寒涌上心头,恐惧,愤怒让我想要发泄。一张嘴发出的就是啼哭声,我也只能发出这个声音,干脆破罐子破摔,卯足了劲的哭喊。
没等我哭喊多久,我就被推到另一个房间里,忽然眼前就出现了好几张人脸,我停止哭泣,努力在脑海里搜索着这几张脸,一无所获。
“小宝宝,乖乖的,我是你爸爸。”一个戴眼镜五官清秀的男人,无比温柔的对我说。说话间,那个之前我见过的女人也被推进了这个房间。那个戴眼镜的男人立马离开了我,转身去看那个女人,“老婆,辛苦了,为了生咱儿子你真是受苦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想吃点什么。”男人宠溺的问到。女人的声音太小,只听得到讲话,却听不清在说什么,女人的话音刚落,男人便风风火火出去了。我被一个看上去五六十岁的大妈,小心翼翼抱起来,放在了那个女人身旁。
那个女人仔细的看着我,眼睛里的温柔似乎都要溢出来,她突然开口轻声对我说“宝宝啊,我是妈妈,来,看看妈妈。”“excuse me?妈妈!我都三十了,叫你妈妈,还有刚才那个男人,看上去还没有我年龄大,竟然说是我爸爸,是在搞笑吗?”到底什么情况?我现在在哪?这些人到底是谁?越想越焦虑,没有答案,很快焦虑演变成了愤怒。我又开始了我唯一的发泄方式——啼哭。
女人手忙脚乱的哄我,那个样子突然让我感觉很可笑,哭了一会便感觉自己浑身乏力,眼皮越来越重,最后慢慢的闭上了眼睛,进入了睡眠。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睡着了,眼前却出现了昨天的场景,我和狐朋狗友聚在一起喝酒,后来我们都喝多了,在回去的路上,一辆失控的货车向我们冲过来,我只记得身体被猛烈的撞击,然后就是无尽的疼痛,紧接着便失去了知觉。我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我死了吗?一个无比可怕的念头突然出现。一个激灵我便从睡梦中惊醒,眼前出现之前那个男人的脸,正看着我微笑,说实话,这个男人长得真不错,哪怕我是个男人,也不得不承认这张脸很有吸引力。
刚才的念头还在,我开始思考,开始努力的观察这个陌生的环境,视力的严重下降让我观察起来异常困难,只能根据所能得到的一点点线索努力的思考。不一会,我便饿了,我只能通过啼哭来表达我的饥饿。当那个我所谓的“妈妈”喂我吃奶的时候,我竟然脸红了,可是没有办法,我只能用力的吮吸,我需要能量。
一连几天,我都是这样的生活,累了就睡觉,梦里不停的回忆,醒过来就不停的思考,饿了便哭。还有个很丢脸的事情,我发现自己大小便失禁了,每次都是等别人帮我换洗。但是同时我的观察有了很大的收获,我终于搞清楚自己是谁了,自己到底在哪里了。
我现在是一个新生儿,我的妈妈便是之前那个有着漂亮眼睛的女人,我的爸爸就是那个戴眼镜长相清秀的男人。我想我大概是死了,生命开始轮回。我发现了一个神奇的事情,每一个新生儿都有着前世的记忆,为了不泄密,所以新出生的孩子是没有表达能力的。
妈妈身体恢复得很好,很快我们便离开了医院,在家的日子很简单,妈妈开始教我一些东西,不停地想办法逗我笑,虽然有时候有些做法真的很愚蠢,但是我还是会配合她,我看得出来,她很爱我。对于新生活的新奇之感,不停的冲刷了我的焦虑,我哭闹的次数也渐渐减少,突然觉得这样无忧无虑的日子也是挺开心的。
就在我以为我掌握了我身体的秘密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我新灌输的记忆越多,旧的记忆就变得越来越模糊,有时候会花很长时间才能想起以前的事情。
身体的机能开始慢慢地恢复,我可以活动自己的手脚,对一些刺激做出反应,眼睛看得越来越远,越来越清楚,甚至开始对爸爸妈妈产生了依赖。
我不停的学习新的知识,也不停的通过回忆试图抓住以往的记忆,我想要告诉别人我的经历,这简直太神奇了!我最喜欢妈妈教我讲话,那意味着我可以早一天恢复语言功能,在我旧有的记忆消失之前,我要赶紧想办法表达出来。
孩子学东西的速度太慢了,不管我怎么努力,也只能用很长时间学会一样东西。我每天都要睡很长时间,我在梦里不停的回忆,新旧记忆渐渐地穿插出现,这让我疲惫不堪。就这样一年多的时间过去了,我的身心几乎完全适应了新的角色,学会的东西越来越多,我的每一点进步都足以让爸爸妈妈开心很久。最近一段时间,要讲话的欲望越来越强烈,这让我又惊喜又紧张。
今天觉得出其的累,身心俱疲,早早便睡着了。当我以为像往常一样,在梦中回忆起一些零零星星的前世记忆时,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记不起来,脑海里什么都不存在了,一夜无梦。
我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躺在我身边的女人笑盈盈地看着我,“来,叫妈妈。跟着妈妈叫,妈妈。”我看着她,那张无比熟悉的脸,动了动嘴巴,含糊不清的说出了人生的第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