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池塘里的冰渐渐地消融，只有寥寥几片薄冰依旧浮在水面上，清晨的太阳一出，薄冰也就融为池水的一部分了。池水周围是早已生出嫩芽的树木，树枝之间的间隙被嫩芽填充，于是，清晨的阳光便从这微小的缝隙中泄漏到池水中，池水霎时将那无数的阳光反射，迸射出这春天的因果。

张河坐在这池塘边上，静静地嗅着这春天的气息，湖水反射出的阳光照射到他的眼睛里面，让他感到微微有些刺眼。颜秋的长发搭在张河的肩膀上面，她只是画了淡妆，但仍然有一股清新脱俗的气质。张河嗅着颜秋长发淡淡的洗发水的香味，心情愉悦了许多，看着那刚刚融化的绿色的湖水，似乎也能够感受到春天的温暖。

颜秋把头偏向张河，搭在张河肩膀上的头发也顺势滑了下来，“也就是说你上次经历过的那种奇怪的现象是因为正好撞上了一个四维碎片？”

“是啊，第三实验室的工作人员是这么跟我说的。”

“那么这个四维碎片是怎么产生的呢？” 颜秋撅起嘴，一副困惑的样子。

“据他们说是因为第一实验室最近搞出了一个质子黑洞，黑洞使得周围空间的曲率无限大，进而使得我们能够观察到的三维空间被撕裂，使得高维空间显现出来。”

“听你这么说，高维空间就好像是橘子皮包裹着的橘子。”颜秋噗嗤一声笑出来。

“这比喻很形象，其实宇宙中的好多事物都是可以拿我们生活中的桩桩件件类比，因为我们本身就是宇宙的一部分，或者说是宇宙的一个剪影。”张河微笑着说。

张河指着那泛绿的湖水说：“你看这湖水随着风任意摇曳，这表层的运动深处又常常暗流涌动，而这些暗流一部分是由湖水自身的特性决定的，而另外一部分呢？”

“鱼类等水中生物造成的？”颜秋笑着说，其实她只是在开开玩笑的。

张河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没错，就拿人类来说，人类在地球大肆开发，制造建筑物，对于人来说这些东西只是人创造出来的，但对于诸如蚂蚁之类的动物呢？它们只是会觉得我们人类造出的这些玩意儿本身就是大自然的一部分。”

颜秋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如果把人类比喻成蚂蚁……”

“把人类比喻成蚂蚁，那就意味着我们观测到的宇宙很可能是一些更高级，高级到我们无法想象的智慧生命改造的，或者说我们的宇宙就是那些高级智慧生命本身。”

“就像这湖水一样，我们只看湖水的表面，又怎么能知道这涟漪不是由里面的生物运动搅动的呢？”张河补充道。

“这想法听着怪毛骨悚然的。”颜秋不安地笑笑。

“是啊，上次听了第三实验室科学家的一番话，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就挥之不去。毕竟人类感受到的一切事物都是表象，我们看到的是射入我们眼睛的光，听到的只是空气的阵动，而这些电磁波和空气的振动又能包含有多少能够概括事物本质的信息呢？几乎不可能全部包含，物质的复杂性是无限的，以我们人类掌握的物理规律根本无法揣度大自然的无常。”

“你这想法也过于悲观了吧，人类依然在发展，对大自然的探究还在进行。”颜秋温柔地看着张河，想着竭力安慰他一下。

“人类要想认识大自然就只有从联系入手。”

“联系？”

“联系是唯一存在的本质，至于所联系的东西是什么已经无关紧要了。”

湖水依然在泛着涟漪，风似乎暂时停不下来，一片白云暂时挡住了太阳，使得湖水表面暂时的黯淡下来，可是谁又能够读得懂白云的无心呢？

（七）

空旷的戈壁滩一望无际，大风呼啸着，在这里没有一丝春天的痕迹。在风中夹杂着的沙子打在脸上略略发疼，在远处沙漠与天空相接的地方，一轮红日冉冉升起，然而太阳的颜色却被这漫天的沙尘所浸染，呈现出一副灰头土脸，没精打采的样子。

在这沙尘笼罩着的空中，隐隐约约能够看到一个庞然大物。庞然大物的外观呈现出一个巨大的球体，球体不是很规则，倒是像椭球体。球体的表面似是很光滑，远远望去能够在它的表面看到戈壁滩漫天的沙尘。此时这个庞大的椭球体正安静地卧在这戈壁滩中，就像天地生出的巨卵，似乎要在这沙尘包围着的混沌中孕育出什么来。

陈心悦此刻正站在这巨卵下面，她身着一身黑色的风衣，风衣的领子紧紧地贴在脖子上，风衣的下摆随着狂风摆动，有些不合身的风衣使得她娇小的身影似乎要被这风沙给淹没。她站在这巨卵下面仰头看着这个庞然大物。

从近处看，这巨卵并不是标准的椭球体，虽然它的大致轮廓是个椭球体，但在椭球体的表面还伸出许多狭长的长方体管道，就好像是一个椭圆形的屋顶钻出的大小不一的烟囱。椭球体高大约有50米，椭球的最长半径大约是90米。在这巨大椭球的下面风沙倒是小了些。

然而陈心悦的内心还是闪过一丝不安：“这个东西真的能够带我们去高维空间吗？”

一只手搭上了陈心悦的肩膀，陈心悦感觉到这手温暖而有力量。

“我明白你的疑虑，你是害怕这东西并不能够带我们去高维空间吗？”刘允微笑着对陈心悦说。

陈心悦沉默不语，但她的脸上的表情还是暴露了她的真实想法。

“我们的这个装置是一个独立的生态系统，也就是说我们创造了一个微型的大自然，我们可以在里面自给自足，种地，收割，也有模拟的阳光供植物进行光合作用。这是第一实验室耗尽三十年的研究成果，不得不说开启独立生态系统研究的严芳教授真是太有远见了。”刘允用沉着的语气对陈心悦说，目光坚定而有力量。

看着刘允的眼睛，陈心悦的心稍微踏实了些。

“现在还有考虑的时间，决定不去还来得及。”刘允说，目光中带着诚恳。

由于第一实验室制造的质子黑洞，目前计算得到会产生五个四维碎片，这五个四维碎片按照一定的规律运动，经过计算得到它们将会在戈壁滩附近相汇成一个更大的四维碎片，而这汇聚完毕后就可以将这巨卵带入四维空间了。

陈心悦看着刘允的眼睛坚定地说：“我去！”

狂风依然在呼啸，那沙尘中的巨卵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是那时光的深处，还是那缥缈的虚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