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国真先生有首诗叫《远方》,诗的前两句是这样写的,“凡是遥远的地方,对我们都有一种诱惑。不是诱惑于美丽,就是诱惑于传说。”
这首诗很写实,我们总以为熟悉的地方是没有风景的,眼前的生活都是苟且,而远方才有诗和美丽的田野。
我一直很想去垦丁,是诱惑于它的美丽。一想到可以一直沿着蔚蓝绵长的海岸线骑行,就会激动到血脉贲张。我也想去大理,是诱惑于它的传说,《还珠》第二部,在萧剑的描述中,大理是一处恬淡幽静的世外桃源。“下关风,上关花,苍山雪,洱海月”,怎能不让人心驰神往。
然而,我只是想着,却迟迟没有出发。前段时间,我又看了一遍《飞屋环游记》。第一次看的时候,我认为卡尔是一位勇于冒险和追梦的英雄。而第二次,我觉得他其实也是一位受累于生活,平凡的普通人。影片中,卡尔和妻子艾丽从小就迷恋探险,两人梦想着一起去找寻南美洲失落的“天堂瀑布”。然后,生活落到实处,有甜蜜幸福,也有一地鸡毛。直至艾丽去世,他们都没能脱身去寻梦。后来,政府要在卡尔的住处重新建造,并且打算将性格孤僻的卡尔送到养老院。而卡尔不愿意离开那所承载着他和妻子美好回忆的屋子。于是,已过古稀之年的他不得不选择了出走,带着屋子一起去寻找梦想的“天堂瀑布”。但假使政府没有重建的计划,也没有催促他搬家,那么,卡尔很可能一辈子都不曾启程去完成儿时的梦想。
我们去往别处或是远方,其中很多应该叫出走。为暂且逃避生活赋予我们的身份和职责,为暂且放下重压,只是单纯做自己。即便别处的风光并不总是尽如人意,即便别处的我们并不总是好运,但是在路上的我们会和另一个自己相遇。
我第一次去酒吧是在成都,胆怯却又欣喜。在这之前听赵雷的《成都》,以为街头都应该是唱着民谣的小酒馆。后来去了成都的酒吧一条街,发现原来还有很多酒吧是蹦迪的,DJ在前面打碟,不断撞击你的耳膜和心脏,这和我想象的不一样。我们找了一家相对安静的酒吧,虽然没有驻唱,但好在能清晰地听到彼此说话。招呼我们的是一位年轻但很老练的小伙儿,他很细心,看出了我们的“初来乍到”,便耐心地给我们推荐了几款酒,还特别介绍了各自的口味。每种酒都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我不记得当时我点的是什么了,只记得它的味道有点苦,又有点甜。后来,他来询问我们味道如何,临走的时候还关切地留下了一句话。我们几个坐在那里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方才说的那句话是,“没关系的,我也未成年。”突然就忍不住笑出声来,然后互相打量了下,无奈地自嘲道,“可能是我们穿得太土了……”
有点尴尬的场景,我竟觉得有趣。想到那个自己曾经不解地问别人,“为什么有人会突然说煞笔,说的好好的,怎么就停笔不说了呢?还有,枣药丸是什么,吃了很管用吗?”那么一个木讷迟钝的老阿姨竟在别处被误解成了一个“偷尝禁果”的叛逆小孩。像是被施了返老还童的魔术一般,很奇妙。就算是过了十二点,会被打回原形,也无所谓啦。
我曾在厦门熙熙攘攘的中山路步行街头,看到一位穿着白衬衫的青年一直保持双臂张开的姿势,他手持一块牌子,上面写着“请给我一个拥抱!”
在这条“火树银花不夜天”的商业街,一切看似都很热闹,但人心可能已习惯了冷漠,大抵鲜少有人会上前去拥抱一位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吧。我猜想,这位青年之所以戴着眼罩,也是想避免无人问津的尴尬吧。可是,我猜错了。只一会儿,人群中就络绎不绝地有人站出来拥抱眼前的青年,像是在告诉他,“欢迎来到我的世界!”而每一次收获拥抱,青年都会绽放温暖的笑容。
那个时候,我有被触动到。恍若回到了小时候,我们都在用QQ社交,不对陌生人设限,我们的空间随时欢迎所有人来访。现在的我们,改用了微信,会设置朋友圈的访问权限,或者直接屏蔽。我们世界的入口,于他人,是管中窥豹,是过时不候。
为什么会这样?是因为成年后的我们社交圈变得更复杂了,还是因为我们比年少时需要更多的私密空间?所以我们才会选择将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那一刻的感动来源于,无论如何,在那个当下,他们都向陌生人张开了双臂。
你有没有试过爬上天台?往上看是皓月当空,往下看是车水马龙。于是,所有的悲喜都会变得很小很小。这和在别处是一样的,跳脱出固有的平面或是方位,以另一种视角去审视,心态是全然不同的。
宋词里说,“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说得太精准了。岁月神偷,偷换的不仅是天地间春去秋来的日子,还有在这天地间,在这个日子里,努力过活的万千生物。蜉蝣及夕而死,夏蝉不知春秋。于它们,一日,一季,便被轻易偷换了生死。生而为人,时常活着,走过四季,走向别处,可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