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其实很平静,只是被风吹乱了心绪,一群长吻海豚跟着他们的船,遨游跳跃…他很羡慕它们,成群结队,亦或是,成双成对。印度洋的风炙热又潮湿,不偏不倚正好扑到了他的心里,有一种道不明的思绪涌上心头,却只能压在喉梢。当初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他居然申请了所有年假,同意和朋友一起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这是他来斯里兰卡的第六天,但就算是第一天的每帧每画,他都不曾忘记,他觉得这是一场既定的梦,但梦该怎么延续,他不知道……就这样,在这群海洋使者的引领下,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在一片深海区域上,海豚使者消失了,他们的船也停止了前行,接下来能做的,只有等待,等什么呢?等那屏住呼吸一跃而上的时刻吧。
第一天,机场:
离登机时间还有20分钟,该死的打火机让他在行李托运处耽搁了半天,好不容易冲到了登机口,却发现书不见了,一个凌乱又倒霉的开始,他有点想转身回到现实的冲动。
“嘿,你的《人间失格》。”
旅行草帽,长发,中等身高,五官恬静,T恤加牛仔…他楞了一会,才想起这不是重点。
“谢谢,怎么会在你这?”
“被你的打火机耽误的,还好赶得及。”
“哈哈,不好意思,原来你排在我后面…这个…不是我的人间失格,是太宰治的,对不起啦。”
他尴尬地表达着歉意,她礼貌性地抿嘴一笑,他突然又不想回到现实了。
飞机开始滑行,准备起飞,爬升的惯性力量让他的身体不自觉地向后靠,为了缓解惯性的压迫感,他开始东张西望,是她,她紧闭着双眼,两手用力地抓着座椅,那么害怕坐飞机还一个人出来旅行?他产生了好奇,他本来有五个半小时的时间去了解,可他什么也没有做,甚至连多看一眼都没有,不,是不敢。
第二天,Ministry of Crab餐厅:
早晨5点到7点,是尼甘布渔市最热闹的时间,这里每天都有数不尽的新鲜渔获提供给斯里兰卡的饕客们,餐厅的厨师摩拳擦掌,一点都不吝啬展示自己的十八般厨艺。种类繁多的渔获中,最受欢迎的是斯里兰卡独有的沼泽蟹和沼泽虾,它们体型庞大,肉质独特而鲜美。烹饪沼泽蟹最有名的餐厅,当属科伦坡行政区附近的Ministry of Crab餐厅。那里的用餐时间有严格的限制,而且位置需要提前预定,所以同伴们早早就催促着。只有他,无精打采地挪着脚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累,几个小时的飞行而已,何况他已经跟自己调节了一夜,可能是这“调节”有些莫名其妙吧。
门口的服务员用口音浓重的英语询问着预订者的名字,他毫无兴致,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四周。餐厅的装潢很有南亚特色,红瓦黄墙玄门窗,酒坛那么大的透明玻璃缸里插着几株巨型热带蝎尾蕉,靠北的位置坐着一个长发,五官恬静…这么巧,又是她,只有一个人,既然那么巧,要不要上前打声招呼,毕竟人家把《人间失格》还回来了。他纠结了一顿饭的时间,直到酒足饭饱,结账离席,他才决定还是不要去打扰别人,更不要相信电影里的情节。但他可能忘记了,他在飞机上挣扎过五个半小时,他也想不起来,这一晚其实是在和一见钟情做调解。他会看“无赖派文学”的书,就证明他心里不相信有值得,但他这顿饭却吃得津津有味,还突然的活力十足,他认为,这一定是斯里兰卡沼泽蟹的功劳。
第三天,大象孤儿院:
从首都科伦坡出发到中部高山地区的红茶厂,就必须经过康提的大象孤儿院,每一个到斯里兰卡旅行的人都是这样走的。他胸有成竹地靠在车窗旁,任由一幕幕风景从他眼前划过,他不在意,他的在意已经转变成了他预料的遇见。
穿过一条工艺品街,沿着石路一直走,就到了河边的观望台。每天上午10点-12点,下午14点-16点是大象洗澡的时间。这时候园里的工作人员会将那些被人类伤害过的大象牵到河边,让它们可以享受短暂的野性自由时光。晌午的阳光灼热而刺眼,看台上游人寥寥无几,大部分游客都只是短暂停留,拍完照便转移到河岸的咖啡厅避暑。同伴们受不了热,也早就转去工艺品街闲逛,只有他,不明所以地站在烈日下,任由大汗淋漓,湿透衣襟,依然我行我素地欣赏着眼前的狂野假相。旅游巴士一辆接一辆的来,又一辆接一辆的走,他试过东张西望,也试过犹豫不决,但他还是用了最省事的办法,原地等待。
象群回家了,同伴催促了,他也松了一口气,暗暗低喃着:“原来不是你…”
他拖着落寞的身影回到车上,车里的空调吹散了他的闷热,也吹凉了他的心,他一改来时的胸有成竹,蜷缩在车窗的角落,不在乎下一站去哪里,任凭去向何方都与他无关。车缓缓的启动,慢慢挪出狭窄的工艺品街,正准备加重油门前往新的一切…
“等等,停车!停车……stop!”
“怎么了?”
那个挂着绿色大象招牌的工艺品商店里,一个女孩正在挑选明信片,是她,真的是她!可他要怎么解释这种喜悦,毕竟除了心以外,无论是自己的身体还是同伴的眼神,透露出来的都只有冲动和疑惑。
“我…你们刚才逛街怎么不叫我,我想买几张大象便便做的明信片。”
“什么鬼,你自己说要看大象不想逛街的,我多买了两盒,给你吧,我们要赶在天黑前到酒店。”
“…………”
第四天,红茶:
努沃勒埃利耶位于斯里兰卡岛的正中央,相较热带岛国的地理环境而言,这里的气候实属另类,常年雨雾蒙蒙,潮湿又清冷,非常适合茶树的生长,当然也更适合泡上一杯红茶,坐在群山云绕之间,听听鸟语花香,想想那个人在何方。
DamroTea茶厂里养着一只骄傲的田园犬,名叫Secret,不管谁靠近都一副生人勿扰的模样,可她却和Secret成了朋友,她们相互逗闹、追赶、握手、自拍……他端着热气腾腾的红茶,站在茶舍的落地窗前,欣赏着这一幕幕对别人而言无关紧要,对他而言却无比美好的画面。一阵山风吹过,本来就阴凉的天突然下起了雨,茶园顿时淹没在浓雾当中,只有眼前的花田依然夺目,但雨落花碎也惹人怜惜。她抬手压着旅行草帽,一路小跑回到茶舍,肩膀上的衣服已经有些潮湿,他想上前递上一杯热红茶,或者一张纸巾也好,但他想想而已。
雨越下越大,Secret已经不见踪影,她皱了皱眉头,点了一杯蜂蜜红茶,一边搅拌一边往落地窗的位置走去。
她过来了,他该怎么做?是打招呼还是问名字?他不知道,他现在无法动弹,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保持赏景的姿势,只是他的喉结不听使唤地滑动着,出卖了他的紧张。
“嗨,是你啊!”
“这么巧,你也在喝红茶…”什么话?丢脸!他另一个自己在心里把他吐槽了一遍,他陷入了深深地自我怀疑中。
“嗯…这里的风景好美,放的音乐也很搭。”
“我也喜欢,是坂本龙一的《Merry Christmas,Mr.Lawrence》。”
她微妙地点了点头,莞尔一笑,然后雨就停了。他们一起,手捧红茶,站在窗前,不再言语,任由音乐轻轻趟过耳膜……山间的水汽升华成了雾,雾又聚拢成了云,在一片墨绿色中缠绕起舞,庭院里的彩色曼陀罗、杜鹃、牡丹,还有各种叫不出名字的热带植物…它们或是亭亭玉立,或是争相辉映,成就了一场姽婳又棽丽的绿野仙踪。
第五天,粉红色邮局:
斯里兰卡的邮局千千万,但只有这座位于努沃勒埃利耶半山腰上的粉红色邮局,才能送出代表斯里兰卡的问候。因为一场美丽的雨,他错过了知道她名字的机会,这可怕的失误,让他无法将自己的心意,通过明信片,穿越印度洋,送到她的身旁。更可怕的是,他或许不只错过,还可能会失去,他回味着昨天,也更担忧着明天,脸上写满了惆怅。
“喂,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女孩啊?”
“…………什么……哪个?”
“那个啊!”
同伴自信地笑着,下巴朝邮局北面的方向抬了一下,这轻轻一抬,就直接把他的身体扯向了北边。她打着伞,正一步一步朝邮局走来……他再也掩饰不住那种喜悦,笑得跟孩子拿到糖果一样,羞涩、开心又满足。同伴推了推他的肩膀,小声地说了句“加油”!然而他犹豫了,在开口的瞬间他突然想到很多,万一人家有男朋友呢?万一人家不喜欢他呢?万一她在北方,而他却在南方呢?万一万一很多万一,最大的万一就是,万一这仅仅是一场梦呢?他收起了笑容,转身朝同伴摇了摇头,然后落寞地继续写着他的明信片。
“嗨!美女,又碰到你了。”
“又是你们,斯里兰卡也太小了。”
“可不是嘛,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你男朋友呢?”
“哪来的男朋友,我一个人旅行。”
“好酷,比我们这些臭男人强多了!”说完同伴瞥了他一眼,然后继续说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叶,中国南方人,这位女中豪杰,能知道怎么称呼你吗?”
他假装漫不经心地听着,其实内心早已汹涌澎湃,此时此刻,他差点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拥抱身边这位堪称神一样的兄弟。
“我叫曲晨,家在北方”。
“我叫程诺,家在南方”。
第六天,观鲸:
从中部小镇埃拉一直往南走,就到了斯里兰卡最南端的城市——美瑞莎,那里是世界著名的观鲸圣地。每年11月到次年的4月份,这里都会聚满了来自世界各地的观鲸爱好者,他们渴望着目睹一场只属于海洋的歌舞盛会。
早上6点,观鲸的游轮会在码头准时出发。虽然从中部赶到美瑞莎花了6个多小时的车程,但他不再疲惫,因为他不用再费尽心思地祈祷遇见。她说她也会乘坐同一艘游轮出海,这是他最愉悦的一个早晨。
海面其实很平静,只是被风吹乱了心绪,一群长吻海豚跟着他们的船,遨游跳跃,印度洋的风炙热又潮湿,不偏不倚正好扑到了他的心里,一种道不明的思绪涌上心头,却只能压在喉梢。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在一片深海区域,海豚使者消失了,他们的船也停止了前行。船员把早餐送到每一位游客的手里,他接过咖啡,轻轻地搅拌着杯里的方糖,眼睛不由自主的望向北边……因为她靠在北边的桅杆上,等待着,等待着,等那屏住呼吸一跃而上的时刻。
远处的天空突然出现很多海鸥,海平面的起伏也越发明显,游轮突然发动,掉转了船头面朝北方,海面隐隐约约地可以看到一片黑影,慢慢地,黑影越来越清晰,是座头鲸!游轮的发动机停止了运作,人们也不再讲话,他们静静地等待着……刚开始,座头鲸只是浅浅地探出海面,露出些许轮廓,但已经足以让船上的人清晰的看到它皮肤上的藤壶,几次沉浮之后,一阵汽笛般的呼啸声打破宁静,海面喷起了一道十几米高的水柱,在阳光的照耀下,水柱闪闪发光,折射出一道七色彩虹,横挂在海天之间,绚烂又夺目。人们不由自主地惊呼着,这是座头鲸在换气。很快,随着尾鳍的下沉,座头鲸消失了……但人们并没有放弃,游轮再次启动,继续追寻着。在一片更深的海域上,发动机安静了,周围只有海洋的声音,人们屏住呼吸,耐心等待着……北方的不远处,海平线慢慢升高,涌起了一道弧面,弧面越来越宽,越来越高,伴随着一声撕破长空的鸣叫,重达几十吨的海洋霸主冲破水面,一跃而上,在十几米高的天空中,扭伸,旋转,挥舞着双鳍,掀起一团巨浪后沉入深海之中,只留给人类一阵无法抚平的涟漪……惊呼声、掌声随着波涛起伏不断,人们发自肺腑地感叹着,即使是在百米开外的船上,也能感受到这只属于海洋的豪情万丈!
他和她都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除了陨石撞地球,他们想不出比这一幕更震撼的画面。他倒吸一口凉气,鬼使神差般的,搀扶着桅杆,一步一步朝着北边的方向走去。一米的距离,她扭过头,眼神正好和他相对。他紧握着桅杆,严肃而认真地凝视着她,嘴唇微微颤抖着说
“曲晨,我喜欢你……虽然我不知道你的职业,也不知道你的兴趣爱好,更不知道,你会不会因为我说的这些话而讨厌我,但我就是喜欢你……从飞机上开始,到Crab餐厅,我总是莫名其妙地期待着,期待在大象孤儿院再次遇见你,可我还是没有勇气走进那家工艺品店……还好那场雨,让我可以在茶舍和你待了一盏茶的时间,如果不是在粉红邮局的再次相遇,我甚至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但我就是喜欢你,情不自禁地喜欢你。”
“…………”
一秒…两秒…三秒…时间凝固了,她没有说话,眼神充满了疑惑和诧异。他觉得他有答案了
“不好意思,打扰了…”
他转过身,想要快速地离开,可他在船上,摇摇晃晃,就像那颗失重的心。
印度洋如此宽广,想要到达彼岸谈何容易,或许回头是最好的方式。观鲸行程已经结束,游轮也回到了当初起航的码头,但他没有下船,而是静静地趴在桅杆,远眺那个曾经让他一跃而上的海面,他需要记住那片海,那片印度洋南边遥望北边的海,他认为,他可能永远都不会再有那样的冲动和勇气了。等到海风灌入心房,浪花冲淡回忆,或许他就能接受,落寞地回到岸边。
“程诺……”是她,她还在码头等着他,她有些话想说,也有些疑惑想得到解答。“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其实…我能感觉到你一直在留意我,从Crab餐厅、茶厂到邮局。只是我想不到你会……你不觉得,这样的故事并不真实吗?可能你只是……”
“爱情本来就不真实!”他知道她要说什么,所以他果断地打断了她,她没有生气,因为她知道,他说得对。
“那你怎么确定,你对我就是真实的?”
“我不能确定,我只知道从那天起,你总是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很想见到你,我更害怕不能再遇见你…如果我能控制,如果我能知道为什么的话,那我就不会让自己喜欢你了,毕竟就像你说的,这样的故事,并不真实。”
“可我现在…真的无法给你任何…答案…”她有点犹豫,她似乎在纠结着。但无论是什么,只要跟她有关的,他都会留意着,耐心等待着,尽管这个停顿有点长,有点尴尬,也有点揪心,但不重要,她开口就好。
“程诺,你什么时候回国?”
“后天”。
“既然这个故事这么不真实,那结局就让这个故事自己给吧。如果在你离开斯里兰卡之前,我们还能再遇见的话,我就相信你书写的这个故事”。
第七天,加勒古城:
相传在十五世纪初,一支本来要去马尔代夫的葡萄牙船队被海风吹离了航道,于是就有了加勒城。经过几百年的风霜岁月,这里的一砖一瓦不仅斑驳,还写满了故事,如果有人愿意,这里适合聆听一整天。
穿过一堵残缺的中世纪古城墙,他闯进了加勒古城。狭窄凹陷的石板路,长满青苔的墙角,还有褪色的红瓦……眼前的沧桑像极了他脸上的表情,一夜未眠的他,以为可以凭借自己的故事,在这里寻找到属于他的爱情,但在这个以故事著称的小镇里,他找不到一丝立足的机会。他不服气,从东城到西城,再从南城到北城,一条街一条街的找,每一家餐厅,每一个商铺,每一间客栈,甚至连城墙上的视觉盲区也不放过,他坚信,他的故事并不庸俗,也不虚幻。但时间是无情的,海天线已经消失,太阳也早已不见踪影。他累了,气喘吁吁地站在城墙上,瞭望着眼前这个如迷宫般的古城,不舍,又绝望……
世界上有两百多个国家,七十多亿人口,据说人一生中,能够相遇的概率是2900万分之一,相识的概率是2亿分之一,而爱上一个人的概率是绝望的5亿分之一。他不信这些据说,他只相信这几天遇见的一切,如果爱一个人的概率那么低,那他更没有理由放弃。既然太阳不愿意再为他照耀寻觅的路,那华灯初上也可以,再不济还有月光。于是他从城墙上一跃而下,发疯似地跑回古城,继续从东找到西,从南望向北,他一路小跑,一路寻觅,嘴里时不时低声叫唤着“曲晨…曲晨…你在哪里……”。爱情真的让人变得愚蠢,而绝望又会令人失去理智。他的脚步已经踏遍整个加勒古城,这次,他是真的累了,就像那艘在印度洋上迷失了方向的葡萄牙船只,但不是谁都那么幸运,可以在迷航之后还能遇见新的彼岸。他无奈地停下脚步,喘着大气,放眼望去,或许只有南墙外的那座灯塔愿意聆听他的痛苦,毕竟那些迷失在汪洋上的人,只要看到灯塔,就能找到靠岸的方向。也罢,对着灯塔,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放声呼唤着:“曲晨……你在哪里……”这撕心裂肺地呼唤,折煞了多少痴男怨女的心。
她站在加勒古城最南端的灯塔上,面朝印度洋,从日出看到日落,前面明明很宽广,现在却又如此黑暗。她讨厌纠结,更害怕错觉,她明明也有所期待,但她无能为力,她只想静静地聆听风的呼啸,海的哭泣,因此她错过了更重要的声音。
第八天,海上火车:
从加勒回到首都科伦坡,距离并不算远,所以交通方面会有很多选择,但最美的路一定是那条最耗时,但也是最受欢迎的、充满未知的海上火车之路。据说宫崎骏就是因为受到这段铁路的启发,才画出了《千与千寻》中那辆通往真我的海上列车。因此这段路线的火车票非常强手,而且座位也很有讲究,必须靠窗,窗面一定要面朝大海。同伴们好不容易才弄到了第9节车厢的票,可对他而言,一点意义都没有。他很清楚的知道,走完这段风景,他的梦也就醒了。他不舍得,但他尽力了,他累到连多看一眼窗外的浩瀚都不愿意,他只想闭着眼睛,等到梦醒时分,然后回到现实。
她趴在第6节车厢的窗户上,看似在欣赏窗外的风景,其实只是在放空自己。她也累了,这一路的旅行她很寂寞,没有同伴陪她笑,也没有朋友听她倾诉,她总是一个人面对所有的美好和糟糕。当初为什么要选择一个人旅行,她自己也不知道,可能是朋友都很忙吧,冥冥之中她就是想要出来寻找些什么,于是她申请了所有年假,然后就出门了……那个叫程诺的人讲述给她的故事,她很喜欢,可她也只能当成是一个故事,毕竟这个故事的结局似乎已经有了,那个人今天就要离开斯里兰卡,而她还要再多逗留几天。她很感激那个人,因为那个人的留意,才能让她在异国他乡有了安全感,因为那个人的表白,她才重拾了自信,但也因为那个人的没有再遇见,她也感受到了无尽的惋惜和失落……
他瘫坐在机场的候机室里,漫无目的地胡思乱想着,手边的《人间失格》从那天起就没有再翻看过,他不忍心翻坏这本书。离登机时间还有10分钟,他看了一眼登机口,若有所思…
“程诺,你去哪?”
“我不回国了,我要在这里等着遇见她!”
“你疯了,斯里兰卡那么大,你怎么知道她在哪里?”
“只要她回国,她就一定会来机场,斯里兰卡只有一个国际机场。”
“你神经病啊…………加油!”
第……天,机场:
她穿着来时的T恤牛仔,戴上那顶陪她度过了一个假期的旅行草帽,关上计程车门那一刻,她结束了这个故事。
斯里兰卡的机场不大,人也不是很多,把行李托运好后,她才想起旅行箱里装的全是给别人的礼物,那她自己呢,就算故事不完美,也得给自己留下点有意义的东西吧。她看了看手表,还有一个多小时,于是朝机场的书店走去。她知道自己要买什么,所以她很有目的性地仔细寻找着……南边的书架上,第三排,找到了,是英文版的《人间失格》,她小心翼翼地抽出书本,捧在手里,若有所思…
“这本书,我有中文版的,我送给你吧。”
…………
他们相视一笑,故事才开始。
反目古雨
2021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