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剧不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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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亲爱的小孩：

你14岁生日的前两天，你那很少抒情的爸爸突然对我说，白天偶然看到了一句话，让他很是感叹。我问是什么，他片刻之后才回答说：

“每个人的生命里都住着一个天使。”

你爸爸说，那一瞬间很奇怪，好像心脏某处莫名被戳中的感觉。这种感觉发生在骨子里缺少文艺细胞的理工男身上，的确是前所未有的一件事。

为娘我喜不自胜地追问，“谁是你的天使？”

你爸很认真地作答，“如果只有一个，那就是童童了。”

呵呵，我自作多情了。

但仔细想想，换做是我，答案也只会是同一个——如果我的生命里也住着一个天使，那必然就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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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南方一个燥热的夏日午后出生。在此之前的9个月，我看多了育儿百科上唬人的种种，一直在胡思乱想担心你的健康。还好，你来了，健健康康地来到人世间，我因此感恩。出生两小时后，你趴在我的胸口安静地睡着了。伴着窗外大树上的蝉鸣，远处农田里的蛙叫。一种感觉蓦然升上心头：因为有你，此后，我的人生将变得大不同——爱和责任，将给生命增添更多意义。

6个月大了，你咧嘴笑着，嘴角口水滴答，刚刚从嫩红的牙床里萌出的两颗亮晶晶的小牙，晃得我和你爸爸的眼睛都快眯上了。从出生起，你稚嫩的笑容，就是一汪滋生快乐的汩汩清泉，永不枯竭。

1岁生日不久的某一天，像往常一样，你爸爸抱了你在路口接我下班。那天，天边的云彩被落日镀上了金边，煞是好看。看到我远远地走过来，你口齿不清地叫着“妈妈、妈妈”就要扑过来。你爸爸一脸神秘地大声嚷嚷：今天送你一件最大的礼物。我停住脚，好奇地伸出双手索要。你爸爸把你放到地上站定，你两只小腿蹒跚着，一步步向我走来，踉踉跄跄地一头扎进了我的怀里。的确，那是非典那年，我收到的最好礼物。

2岁3个月，我们送你去了幼儿园。小鸟出巢，都说那是每个人成长经历的第一道坎，你也不例外，三天两头生病，病了之后黏人，本能地只认唯一一个怀抱。于是，那些白天黑夜，我像袋鼠一样抱着你，你的小手紧紧攀附着我，在沙发上度过每分每秒。我们一次又一次地把你送进外面的世界，你一次又一次地扑腾回巢……那些你学着飞翔的煎熬时光，我和你爸爸数着日子在过，盼着小小的你快一点羽翼丰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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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岁，你换了一个新环境。穿上小学生校服的那一天，我们为你拍下了几张呆萌的照片。

没过两天，你再度表现出对环境的极度不适应，你总是带着哭腔参与一切话题，“你们刚才说什么？我听不见。”真的听不见吗？我们大声地重复一遍，这下你更委屈了，“和刚才说的不一样，少了两个字。”

面对成长中的磕磕绊绊，我们和你一样，手足无措——求助于老师，求助于医生，求助于年迈的父母……

“听不见先生”的来和去都很突然，一个半月后，你的“听不见”自动消失了，从不适应到适应，拨去头顶那块阴云，你用了整整45天，我们整整担心了45天。

你小学的6年，是我工作最忙的6年。每天晚上，我回到家时，多数时候，你已经睡着了，我亲亲你光洁的额头，悄悄在你身旁躺下，你的手臂无意识地搭过来，我一动也不敢动。

清早6点，我醒来，你也醒来，照例一通忙碌后，我和爸爸一起送你上学，你又开心又自豪。这在一早的小学校门前，的确少有。在彼此的世界里，我们都是为对方带去爱和快乐、幸福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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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岁，你是一名中学生了。

你第一次对告别有了感觉，也第一次对孤独有了感觉，你几次和我们商量，能不能转学去另一个小学同学扎堆的学校，即使放弃现在这个又大又漂亮又有历史积淀的校园，也在所不惜。好在你终于还是忍过了最初那段寂寞时光，渐渐习惯，渐渐投入，渐渐喜欢。

上中学后的第一个教师节，你在下午放学后，独自一人去了小学，看望你曾经的老师，补上一次正式的告别。

你经常在镜子前面比划个头，嘲笑即将被超越的我。

在一个学期后，你断然拒绝了我们的接送，把山地车的车座调得高高的，调到坐在上面脚尖够不着地的高度，独自上路。我们担心的是安全，而你追求的是像同学那样，做一个路上的拉风少年。

你的成绩起起落落。自律是你的天敌，在和它的斗争中，你有时胜利，有时落败。你表面上越来越不以为然，我们很担心你会真的失掉一颗进取心，变得真的不以为然。好在你没有，你只是放不下少年自尊，不甘心失败，又不愿伸手求助。

除了学校的美术课，你没有额外学什么，但一团团彩泥，还是在你的手底下变成了一个个好玩有趣的造型：蜘蛛侠，小黄人，机器猫，超级玛丽，蜡笔小新，懒蛋蛋……你经常用这项无师自通的本领变出一个个小礼物，送给你愿意亲近的人。

我们尽可能地在周末安排去郊外野游。受爸爸的影响，你渐渐变成一个酷爱钓鱼的小女孩，有水、有鱼、能下竿的地方就能让你快乐。在一些钓友扎堆的垂钓“圣地”，有时候，沿着水边绵延一两公里支着几百把钓竿，在蔚为壮观的钓鱼发烧友队列里，你小小的身影仍然是最特别的一个。

你的审美开始和我走得越来越远，我再也不能自作主张地按照自己的心意来打扮我的小女孩，你不时用你独特的选择和搭配来刺痛我的眼睛，让我回想起，多年前，那个如你现在这般任性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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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岁，你在我眼里一下子变成了大孩子了。

从你身高真正超越我的那一刻开始，你就接过了每一次出行和归来时肩上的负重。买菜如是，超市如是，出游时肩扛背荷行李如是。

我和你爸开始越来越多地健忘，折腾你楼上楼下跑好几趟取拿东西，你无奈，但是没有怨言。一次，我们母女俩外出旅游，你细心地写了小纸条贴在防盗门上，用来提醒爸爸每天出门带好各种必备物品。

对我做的饭菜，付出的辛苦，你开始懂得尊重，无论好吃与否，一律慷慨地点赞。

身为一个路盲，在我又着急又窘迫地和赶来送演唱会门票的出租车司机约定会合地点时，你一边安慰我迟到也不要紧，一边小心地捕捉我电话里的每一个方位信息，最终，帮助我磕磕绊绊地找到了堵在车流里的对方。

你在这一年经历了太多的告别：和一位很亲近的大姐姐的生死离别；和陪伴8年、如今去往另一个城市生活的钢琴老师告别；结束两年的学习，在会考之后，和你的生物、历史、地理老师告别；和因怀孕休假，并将不再担任初三班主任的老师告别；和必须在初三回到原籍学习生活的外地户籍同学告别……你的心里充满感恩和不舍，你用卡片、手工、微信等各种方式，和他们一一惜别。

13岁的你第一次提到“回忆”这个词，让我吓了一跳，你已经开始往这个有年龄感的容器里，存储故人、旧事。告别是需要终生修习的一堂课，你足够真诚，看起来做得还不错。

你有几个很好的朋友，你有选择地和我们分享你们之间的趣事，那是我们之外的另外一个世界，你将越来越多地，从那个世界里收获烦恼和快乐。

临近期末考试前，因为浮躁，因为不够专心，你的手机被班主任老师没收。我担心你的心态会变坏，然而你的反应让我大跌眼镜。沮丧没超过一个小时，你开朗地告诉我，“这是好事，不看手机会帮我节省出大量时间。”

期末考试，你的成绩有了进步，还评上了三好学生，你由衷地说，”我特别感谢孙老师，以后，即使拿回手机，我也要少看一些了。“为你的积极、阳光、向上，我和你爸爸格外高兴。

我和你聊责任，你说你的责任就是好好学习，照顾爸妈。有点局限，但很朴实。你强调说，所谓责任，就是义务，必须要做到。

你的书桌上，别人送的、随手买来的小东西总是不知不觉就堆积如山，太多的心爱之物，反而不知道真正所爱，我告诉你要懂得取舍。

你在淘宝上选好鞋子让我买，我眼里的它又大又丑，活像两只蠢蠢的胖香蕉船，我委婉地指出来，但你依然我行我素，每天开开心心地穿着它去上学。

在你身上，我终于明白了我的当年：父母反对得有多用力，我就坚持得有多努力。但成长，终究会消解这些看上去的怪异和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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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个月，你14岁了。我一直在想，我应该对你的14岁说点什么吧。

我带你去了通宵书店，夜读一夜。虽然腰酸背痛，但这样的体验和经历，想必会让你终生难忘。每个人生中的第一次，无论成败得失，都会给你的生命灌注进一份珍贵的价值。

是的，我想要你多去体验和尝试——更丰富、更有趣、更有意义的人生；我想让你明白——与其想象未知的世界，不如走进真实的现实，打开你的所有感官，去感知这个世界的酸甜苦辣，去尝试青春的无限可能，这是我给你的第一个建议。

开学就是初三，升学的压力已经骤现。我希望你为自己而努力，去更大的世界，和更出色的人并肩，领略更好的风景，这需要你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每个人都随身带有一把标尺，衡量自己和他人努力的程度。这把标尺有时候会很偏颇，别人的努力在它眼里会不值一提，自己走的每一步都被放大成艰辛。那么，你需要诚恳地问上自己一句：我付出的努力，真的配得上我想要的人生吗？我的潜能、我的抗压能力、我的学习能力只能如此了吗？别看轻自己，更别看轻他人，这是我给你的第二个建议。

世界每天都在进步，我们刚刚聊完80后不久，90后又意气风发地登上舞台，再过几年，00后又将成为新世界的主人翁。恭喜你身处这个日新月异的年代，但希望你在科技、时尚、潮流之外，永远保有一些值得保有的东西，比如善良，比如坚韧，比如进取心，比如责任感，比如同理心。这是我给你的第三个建议，慢慢来。

还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留给你的15岁、16岁、17岁、18岁吧。

最后，我要告诉你——

你，一直，是我们最爱的天使。

祝你的青春，快乐。

祝你的青春

飞扬快乐

文 | 剧不终

图 | 据CC0协议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