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9-24

在更早的时候,远东空军的一架“驼鹿”降落在位于丛林边缘的简易机场上。那是我最后离开的机会。

我拒绝了吴哥地区负责防务的克莱蒙梭少校的最后一次邀请,或者说是警告。

我的脑海里一直渴望着对鹅黄、绵绿质感的某种执着追求。在我的坚持里,这里是应该藏着这种存在的。

可也许是我错了,睁开眼时绿色只有锯齿藤蔓的无序杂乱,它们太没有规矩了,根本不按照美感生长,肆意的切割覆盖人类的遗产。

还有那些被称作遗产的东西。它们就那么微笑着。多少年过去了,雨林区里的降水和海盗一样的植物是不会和它们讲仁慈的。人类文明既然已经远去,何必残忍的把这些东西留下,带不走何必还要留下。让灰色变成了青灰,继而是铁灰,最后斑驳不堪。

闭上眼会不会好一些?不行!还是没有鹅黄和绵绿,倒是多了蓝色和绛紫。蓝色像墨水,泼洒在主画幅上。点缀处没有星光的亮斑,全是绛紫色的一条一絮,内外缠绕、层叠互扰。

有点后悔没有乘坐那架“驼鹿”离开。这一次的离开,不再是外地入侵或是疾疫蔓延。南亚次大陆的力量存在都已经和联邦渐渐脱节,中南半岛腹地的这一点点残留,也早晚被快速生长的原始森林覆盖。

可政府并没有告诉我们实情,几代人屯垦的这片种植园,刚开始是半军半民的军事哨戒,可是没有多少生命个体能把这样的耕耘投入不当做生活的一部分。

当远征部队的士兵放下行囊席地而眠时,他们以为自己只是路过。当他们撑起帐篷砍伐林地周边的粽椰时,它们也以为只是在滞留警戒。可当他们用粽椰的枝干筑起树篱时,已经知道这里是卫戍区的堡垒。再后来,这里渐渐有了生机,持枪的士兵身边慢慢出现了来自祖国的少女,他们便把这里当作了故乡的土地。

可是突然有一天,人们慌乱的奔走,远处也隐约可以看到浓烟。在克莱蒙梭少校那栋比石像还要高耸的指挥部哨戒塔里,电话电报声开始频密起来,士兵的眼神里也透着惊恐和不安。

我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像我们当年手握武器闯进这片丛林,不可能是来旅游的。如今觉醒了的民意不会再拥护我们的“保卫”了。我们保卫了什么呢?对抗丛林中的野兽么?还是保卫了千年的石刻?

可我就是有那样的执念,希望在阳光斜穿过林地上空的枝蔓后,还能残余适当的能量,在恰当的时刻,给我营造一点点的鹅黄和绵绿。

运输机的四叶双桨发动机轰鸣着把最后一批士兵,连同机场上飘扬的旗帜带走了。我没有野蛮的习性和征服的信仰,也缺少穿越的技能和相互鼓励的同伴,无法徒步从半岛腰部向南或是向东到达大海。

营地里多的是带不走的罐头和存粮,这不是撤退、甚至不是投降,而是消失。所以带不走的只是留在原地,并没有烧毁。

我把需要的放进背囊,该向丛林更深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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