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的,不知道有什么,也许和城东的一样有养狗的。
这路有些不平坦了,这条路岁数大了,再修修补补也有生命的极点。因为路灯到了晚上不一定会亮,所以还请尽量白日走路。养狗的是这条路上最晚睡的人,他坐在门前,青白色的苍老的藤椅上,向右边向下看去狗差不多已经睡着了,应该是睡着了。冬至便在一旁起个火盆,火星子偶尔跃出盆外三两又或一丁点儿,使养狗的周围看起来多点生气。夏至养狗的就不得清闲许多了,只有一把蒲扇,这得给狗去热。7岁的孩童知道养狗的每天都坐在门前,最早起最晚归,有七年了。十七岁青年知道有十七年了。养狗的心想着,有三十七年了吧。
两三里路忆记,三十七年泪目。
你问我养狗的姓甚名谁,我也不知,养狗的便是养狗的。轻而易举就可以记得。
他说过,狗死了他就死了,这是不知第几只狗了,养狗的不知死了几次了。他双鬓泛着斑白,瞳孔似对半切开的核桃,眼角的纹路有些深了,岁月到底还是留下痕迹,是这样,是那般,养狗的感受起来多么冷静苍凉。
城中间的不知名的河为何像东流去,向养狗的门前流过,养狗的就算踩碎了青石板,也留不住它的轻盈脚步,它像一道流动铁墙将养狗的隔了起来。
捱一些情怀去——翻了墙。
不太差,养狗的精神看起来很好,声音听起来也还好,一侧的狗双目有浊泪似乎,它知道他并不好,它认识上一只被养的狗,是它的母亲,它母亲临终前说过,用心感受,感受到他早已死掉。他还是对它很好。
养狗的终于在藤椅上没起来过,狗嘶嘶的哀鸣,像是要将东去的水吼停,像是要将过往的人吼停,像是要将养狗的……青水东去,人来人往,其实什么都没留住,都没停下。
狗一头撞向了那道流动铁墙。
两三里路街上的人葬了养狗的。不见了狗的踪影。
养狗的终于死掉了,灵魂在三十七年前,和那个,同他一起养狗的人死掉了。
她应是满头青丝。
躯壳也在今日去寻找灵魂了,和城西向东的水一起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