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毛丫头和我是小青梅,小竹马,透过陆离斑驳时光隧道回望,绕行在我整个童年的,都是我的脚印,她的脚印。
传说中人行将就木的那一刻,会像电影放快倒镜头似的,将生前之历历,快速回放一遍,说是为了收拾起这一生的脚印。
不知道这个荒唐可笑的说法靠不靠谱,可那些记忆深处仿佛烙印般的存在,却是任谁也收不走的!
小毛丫头是邻居家小姑娘,打小就是一脑袋的小黄头发,大多数时候都乱糟糟的,像招静电了似的呲呲着,所以大家才都管她叫小毛丫头。
虽然我自己也有一个小妹妹,干净漂亮,那又怎么样呢!哪个皮猴子似的男孩子后面愿意带着一个娇气爱哭又喜欢告状的小尾巴呢!
所以整天只和小毛丫头一起出去疯玩儿,照例晚上回家是要挨骂的,可想而知,无论是打土枪,玩水枪,还是上树摘果,泥潭里摸鱼,恐怕哪样也不能香喷喷的回家招人待见!
而小毛丫头是那些时候最理想的玩伴,引用点儿负面评价就是狼狈为奸,臭味相投,反正就是淘得没边没沿。
现如今的小皇帝小公举们,物质条件丰厚,吃的玩的五花八门,但还得防着地沟油、防腐剂吧!跟我们没的比啊!都说好汉不提当年勇,可想俺们那当年,吃着玩,玩着吃,都颇有些神农尝百草的气势了。
无论天上飞的,地上跑的,草从里蹦的,还是水里游的,土里钻的……,这么说吧,有时候现在想起来自己个儿都恶寒得打个突儿。
可是那烧麻雀是真香啊!别看最后吃到嘴的就那么一小揪揪肉,却是无上的美味!能与之相媲美的也只有烤田鸡了,什么佐料都不用,只要往田鸡的肚子里塞少许盐粒,架火一烤,那个香,啊!也是绝了!
更不用说刻骨铭心的败笔也多了去了:碧绿的蚂蚱腿看着喜人儿,却有股草星子味,蚂蚁浑圆的大屁股,那是真真的酸……。些年之后学到‘蚁酸’这个词时,都还不禁内牛满面——早尝过了!
男孩子开窍晚,见天就只知道玩,还没等到知慕少艾的年纪,就被送回父母身边上学去了。
再回老家的时侯,小毛丫头却已经不在,早早地就去了另一个世界,徒留往事,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竟是毕生难忘。
只知道小毛丫头的父亲不事耕种,每年都出门去讨生活,又每每空手而归,在村里人眼中是很孱的一个人。
她的母亲却称得上村里的人物,能说会道,尤其喜欢看小牌,平日里总是聚一屋子的人,炕上地下,吞云吐雾,都没个下脚的地方。
所以小毛丫头也决定外出打工了,后来听说临走时趴在婶子家的炕上着实大哭了一场,对于父母,我想她大约是怨的,同是和她一样的年龄,我的小妹妹还扭在父母怀里撒娇撒痴,而小毛丫头却要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闯荡。
小小年纪独自一人,不敢想那是怎样的心酸。更不会想到,这一走,便是永远地离开,就再也回不来了。
据说那是一起一氧化碳中毒的恶性事故,蔬菜大棚里连同雇主在内的好几条人命,无一幸免,全部都丢在那里面了。
人死了也就死了,闻者无非就是惋惜地摇摇头,几声叹息,我却惟愿我的小玩伴儿在天堂从此无忧无虑,喜乐顺遂。
只是小毛丫头的父亲两眼通红,骤然苍老了许多,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事情,这件事也就会如烟般散了,很快会被人们忘掉。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小毛丫头去世没多久的某一天,她那母亲正在亲戚家炕上坐着,竟然遭了雷,直接就劈昏过去了。
待村里人再看见她时,已经像换了个人儿似的:委顿不堪,满额头的红印子,眼神凄凄惶惶。只知道絮絮碎叨:现今儿谁家都不敢去了,怕再连累人家,哎——良心不好哇……!
村人大多迷信,于是乎这件事又传成了好几个版本,还有人信誓旦旦的说亲眼所见小毛丫头下葬那天,一直有股旋风跟在坟地打转转,久久不散,更增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其实家乡夏秋之际历来多雷雨,乡下俗称‘火球’者,也就是‘球形闪电’,虽然因其罕见而显得神秘,说白了也就是个自然现象。
听老辈人讲我的曾祖家里也进过雷,据说是雷雨天从开着的窗户飘进来的,然后一声裂响,满屋白烟。
当时一大家子人正围坐着吃晚饭,待烟散尽了相互查点一番,除却虚惊一场外,好像和因果报应也扯不上什么关系。
唯一令人费解的就是‘火球’是从房屋的西北角出去的,所经之处的墙皮被‘挠’下了好大一块,说是‘挠’一点也不夸张,因为那一条条的印记,极似爪痕。但若是想考证个清楚,报歉,至今未解!
至于旋风之说,更是无稽之谈,大家日常里见到的,不过平地而起,随时而消罢了!
只是为人父母者,竟然敷衍至此,既便是老天真地责罚,也是应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