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青虫

“凭什么？凭什么？”

李可再也抑制不了自己长期以来濒临崩溃的破碎情绪，通过右边后视镜，将车缓缓停在路边，打上双闪，挂上空挡，拉好手刹。

一刹那，李可就像泄了气的皮球般，呆呆地弓着腰坐在驾驶座上，目光有如死寂般黯然。

副驾驶座的儿子，默不作声，静静地看着她，小小的身影，也是呆呆地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

他早已经习惯了，妈妈这几年一向如此，就像昨晚临睡前发火一样，只要不理她，一会就好了。

李可空洞茫然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城市，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却并不属于自己。

她从来都没有把这个生活了十几年的城市，当成自己的家，即使已经在这里买房，曾经工作过。

她像是个离不开家的孩子，每天想要逃离这个城市，然后回到家乡，和爸爸妈妈兄弟姐妹生活在一起。

最初来到这个城市时，租住着破旧的老小区里的毛坯房，阴冷孤寂的冬天里没有钱买空调，只能靠从老家娘家带来的厚厚的棉被御寒。

有一回大冬天，阳光甚好，早上把被子拿出去晒，等到晚上回去收被子时，发现被子被偷了。

李可气愤难当，毕竟这是娘家妈妈给自己结婚新打的棉花被，每晚盖着它就像是妈妈还在身边一样。

但是转念一想，这个城市，来自五湖四海打工的异乡人特别多，租住在这个小区的人五花八门，也许人家确实困难难当，实在没办法窝身，才想到去偷一床被子以渡难关。

李可的心底一直善良，仁义。

在面对生活的不如意时，总能用各种温暖的话宽慰自己，即使人到中年，她依旧有一边崩溃一边自愈的能力。

“妈妈，快迟到了。”儿子幽幽的说道。

李可怔了怔，重新整理了情绪，推推脸上的眼镜，挂上档，放下手刹，踩上油门，又混迹到车道上，心理没有那么烦躁了。

周一的早晨，从开始上高架，就缓行，车子多的让人抓狂，遇到这种情况，多年来，李可已经见怪不怪了。

只不过，这几天，李可心情不好，内心压抑，在崩溃的边缘来回试探。

儿子有时候便成了出气筒。

堵车堵的心情烦闷，走走停停，刚起步又刹车，况且手动挡的小破车，起步慢，经常被别人加塞。

平时心情不错的时候，想着塞就塞吧，谁没点急性子呢。

可是今早，李可心情压抑到了极点，看什么都烦闷。

早晨收音机七点的新闻摘要，每天都是一些假大空的人间美好，吵得人无法专注开车，索性关了。

昨晚对儿子发过火以后，孩子睡着了，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李可又莫名心疼，他又有什么错呢，他只想和妈妈在一起睡啊。

虽然已经是个虚岁十一岁的小男孩了，可还是个宝宝啊。

但是妈妈也想有自由空间，想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不被打扰。

昨晚李可看电子书看到深夜十二点，意犹未尽，但是时间提醒她，不能再熬下去了，不然护肤品白用不说，眼袋会更大的，明早还会起不来。

好在第二天，太阳如约而至，自己也在清晨六点醒来，只是发困的很，而且心情不佳。

家里离学校二十五公里，是小学，没错。

儿子下半年即将升入五年级，这意味着，这样来回奔波的生活，李可和儿子已经过了将近五年了。

下了高架，车子没有那么多了，李可一路狂奔，限速六十码的道路，李可飙到了九十。

“妈妈，我好难受，想吐。”

“可能是堵车走走停停，让人难受，一会儿就到了。”李可说道。

“早上吃的药，让我胃不舒服。”

昨晚，儿子有点咳嗽，李可从药箱里找来咳嗽药，希望能缓解，成分是中成药，味道有点苦。

今早起床，发现还是有点咳，刷完牙后又冲了一杯，让他空腹喝了下去。

可能那会儿堵车，加上早上食欲不佳，没吃多少，就难受起来了。

但是李可心里想着，千万别生病，一生病就更焦头烂额了。

过了四个红绿灯，终于逆行走进学校东门的单行道，每个逆行的车子都像是个做贼心虚的小偷，害怕对面的车主停下来骂一句。

停好了车子，儿子说：

“妈妈，你今天能不能不要回家，万一我不舒服，你就来接我回家。”

李可刚想发火，硬是忍着憋了回去。

“儿子，你不能一有点不舒服就想着不上学，这点困难都不能克服吗？那么以后再遇到更大的挫折，你怎么办？”

李可耐着性子，给儿子讲了自己小学二年级的时候，被传染上腮腺炎，两个腮帮子痛的嘴都张不开，面条也吃不了，可还是每天都在上学。

“姥姥姥爷要忙田里的农活，哪里能顾得上我们呢。”

儿子似懂非懂的不说话，背着沉重的书包，走进学校里。

李可看着儿子小小的背影，一阵酸楚，心里想着，再过几年，你终会长大，我终会退出。

然后我们就会各自奔向不同的方向，不要很久，很快。

每天送完儿子，就是李可一天最孤寂的时候了，她来到车里。

看着儿子吃剩的玉米，还有两个完整的鸡蛋，牛奶也没喝，李可心是痛的。

孩子每天早上六点二十起床，没有胃口，吃不下，瘦弱不堪。

李可拿起没吃完的鸡蛋和玉米，就着牛奶，咕咚咕咚，两分钟就吃完了。

在车里坐了一会儿，玩了一会手机。

从儿子说，妈妈你今天能不能不回家，万一我不舒服，你就接我回家时，李可就没有了回家的兴致了。

是的，回家又能做什么呢，那个家有回的必要吗？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