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一刻，陈念在闹钟响起前就醒了。窗外天色灰蒙蒙的，昨夜的雨已经停了，但积水还在路面上闪着微光。她摸过手机，屏幕上只有两条未读邮件——比平时少了很多。其中一条是系统自动发送的生日祝福。
今天是她三十一岁生日。
陈念盯着那条祝福看了很久，然后默默删除了。浴室镜子里的人看起来和昨天没什么不同，只是眼角的细纹似乎又深了一些。刷牙时她格外小心，但牙龈还是出血了。粉红色的泡沫在洗手池里打着旋，慢慢流向下水道。
地铁里比平时空旷些。陈念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母亲发来的消息："宝贝生日快乐！晚上记得回家吃饭，妈妈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鱼。"后面跟着三个蛋糕表情。
陈念回复了个"谢谢妈妈"，然后关掉了手机。她突然想起去年生日，也是在这样的晨光中赶去加班，最后在办公室待到深夜，吃了一碗泡面当作长寿面。
公司前台摆着一盆新的绿植。小张看到她，笑着说了声"早"，但没提生日的事。陈念松了口气——她最怕这种突如其来的关注。
工位上放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陈念打开一看，是人事部发的"员工生日福利"，里面是张二百元的超市代金券和一张打印粗糙的贺卡。贺卡上的祝福语是统一模板，连名字都是打印的。
"陈念，"周霞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王总让你去一下。"
王总的办公室今天意外整洁。他难得地露出笑容，指着桌上的一个小礼盒："生日快乐。这是部门的一点心意。"
礼盒里是支普通的钢笔，和去年送的一模一样。陈念道了谢，注意到王总眼底的疲惫——看来他昨晚也没少加班。
回到工位，陈念发现电脑屏幕上贴满了便签条。最上面一张画着个歪歪扭扭的蛋糕，下面写着："生日快乐！——前台小张"其他便签是各部门同事留的祝福，字迹各异，但都透着公式化的礼貌。
中午，陈念独自去了公司附近的面馆。老板娘认出她，特意给她的牛肉面里加了个荷包蛋。"生日要吃蛋，"老板娘笑着说，"寓意圆满。"
面馆电视里正在播放求职节目，几个年轻人紧张地回答着考官的问题。陈念突然想起八年前自己刚毕业时的模样——那时她也这样充满期待，觉得三十岁是很遥远的年纪。
下午的工作格外平静。王总出差了，办公室里弥漫着一种难得的松弛氛围。陈念处理完积压的邮件，甚至有时间整理了电脑桌面。在清理旧文件时，她发现了三年前生日时拍的照片——那时的她笑得比现在明亮得多。
下班时，周霞走过来："要不要一起去喝杯咖啡？"
陈念摇摇头："今天约了家人。"
"那明天吧，"周霞笑了笑，"我请你。"
回家的地铁上，陈念收到苏嘉的消息："生日快乐！周末补过？"后面跟着个红包。陈领了红包，回复道："好，周末找你。"
母亲果然做了一桌好菜。父亲拿出瓶红酒，给每个人都倒了一点。"三十一岁了，"父亲举杯，"要照顾好自己。"
饭后，母亲端出个小小的奶油蛋糕，上面插着根数字蜡烛。烛光摇曳中，陈念许了个愿——希望明年今日，能活得稍微像个人样。
回到自己的公寓已经九点多。陈念打开电脑，看到林枫发来的邮件："生日快乐。附上一幅小画。"附件是张电子贺卡，画着个女孩在雨中撑伞的背影，笔触很温柔。
她回复了谢谢，然后开始整理明天开会要用的资料。窗外的城市依然灯火通明，远处写字楼里还有不少加班的窗户亮着。
临睡前，陈念翻出手机里去年生日的照片。同样的角度，同样的疲惫，只是眼里的光又暗淡了几分。她突然想起今天在面馆电视里看到的那些年轻人，他们眼里的光，曾经她也拥有过。
814天，就这样过去了。三十一岁的第一天，和三十岁的最后一天没什么不同。但此刻，陈念关掉台灯，在黑暗中轻轻说了声："生日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