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伊诺
夕阳像烟花,四散开来,刚好13车厢打开了一扇绿色的铁门,有束清晰的光在正前方,似乎在迎接着妈妈的孩子,等待着另一个城市的猎奇者,期许着某个谁带来惊喜或者平淡的故事。
主麻日,回民街的巷子里有肤色不一穿着长衫戴着花帽子的朵斯提,脸上的表情让人舒适,每一条皱纹都舒展着,脚步匆匆朝着清真寺的方向。主街依旧人声鼎沸,熙熙攘攘的人群总络绎不绝,羊肉串的香气和炭烟弥漫着,泡馍馆和肉夹馍的队伍排了老长,年轻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哪一种才是真正属于长安的声音呢?留着小葱胡子的外国大叔嘴角的孜然忘了擦,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咕噜着眼睛想尝遍每一种小吃,石榴汁、酸梅汤、小土豆、炒酸奶、镜甄糕、柿子饼、腊牛羊肉、花生和麦芽糖……每一种颜色又都是回民街独有的韵味。
从这纷繁的喧闹里,我还是听出了宣礼的声音,像黑夜里突然亮起的一盏灯。正午的太阳似乎也柔和了很多,树影投下了斑驳的圆形光圈,石板路被踩得泛起了些许黑亮。
路旁有失去双手的小哥努力向游客表演着纸编帽子的戴法,原本手掌手指的位置秃秃的,有点红,我想摸一摸,想要尝试着感受他曾经的绝望和痛苦,想要问一问那里还疼不疼。常听到有人抱怨上帝不公平,给予自己的财富太少、权利太小,可是否就轻易忽略了拥有的健康。暂且不细究他是否以自己的这种残疾作为谋利的手段,博取游客的同情以赚钱,单单是不愿流落街头,坐吃山空,就值得我敬佩。反而将身体的不全美归咎于命运而堕落和丢弃自尊的一类人,实在不值得施舍一个昂贵的笑脸。
白头发的老奶奶捧着碗向路人伸手乞讨,很少有人愿意停下来,也很少有人笑着摆摆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趔开了一大步,嘲笑着说了声NO,然后走远了,很久后,那种无法忍受的笑声还在我的耳边,挥之不去。我们什么时候也要变老了,头发花白了,皱纹多起来了,我们眼睁睁站着看公交车上的年轻人坐在座位上扭头欣赏窗外风景,站在斑马线上看川流不息的车来来往往,没人愿意扶一把直不起腰的你和我。我不愿意谴责没有长心的儿女,或者根本不存在这种东西呢?
可是,我的能力有限啊,这世上不幸的人千千万万,不幸的原因千差万别,我又如何以我浅薄的能力给予哪怕一份小小的帮助,我只有微笑可以无限地施舍给遇到的每一个陌生人,但愿你遇到我的那天,我的微笑正好抹平了你一丝丝的忧伤。
此刻,车厢里没有深夜酣睡。疲惫的姿态千万种,年轻人有电影和音乐聊以慰藉,中年人闭着眼睛摇摇晃晃,只买到站票的人借在过道里,洗手池旁,吸烟处,我们都在奔波着,为了什么,又不为什么。这里,真是五味俱全,形形色色的人,高高低低的素质,五花八门的职业,每一个不一样的心思。
车要到站了,我们还不认识对面的人,曾鞋尖触碰过无数次的,还是陌生人。下了这趟车,我们又要走进不一样的时间空间里,过活各自的喜怒哀乐。这本就是个陌生的、难解的计算公式,没有答案,将X和Y这些未知数解开。
再见,陌生人。晚安,陌生人。我知道,醒来后,我又要遇到更多的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