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认为自己学开车是一件特别喜感的事,所以藏着掖着放在快过年的时候拿出来写,作为年底压轴戏。一九八七年的夏天,白天气候炎热,空气里一浪又一浪的高温热气流烤灸着皮肤,晒得一群刚刚从四川去的人蜕皮,苦不堪言(家乡很少出太阳,所以有蜀犬吠日的说法)。每个人都愿意上晚班,夜里沙漠的月亮又大又亮,像极了著名画家笔下的星空,美得大家无话可说(任何语言都难以形容沙漠无边无际湛蓝的天空和硕大的月亮)晚上我仰望星空时心里曾想:假如我喜欢一个人,我就一定带他去看大漠圆月,甚至觉得自己在此时此刻突然拥有了诗人的才气,想抒发对故乡亲人的思念…
一个月初来乍到的日子忙忙碌碌就过去了!我们学会了在没有阿语翻译陪伴情况下到阿拉伯市场去买菜;学会了使用那个年代在国内从来没见过的德国先进设备生产出合格的水泥;学会了休息时间去钓鲶鱼、团鱼、乌龟。我们有人饲养了团鱼,团鱼下蛋;有人从家里带来的辣椒种子已经发芽;我也是幸运的人,一天夜班归来,在门口看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哈哈哈!手电筒一照原来是一只迷路的小刺猬。我就说:“快跑快跑,你妈找你呢”它就是不离开,赖着不走。看着好可爱啊,我脑子里全是:养几天吧,等它妈妈来找它!就这样我偷偷摸摸把它养在寝室里(中国技术组有规定不许养动物),这次可以算我人生第一次养宠物。
这家伙估计有四五斤的样子,灰黑相间的刺长满全身,我平时上班就给它放一碗水,一些馒头,胡萝卜、青菜。每次下班回来它从来不会迎接本小姐,居然是卷起身体像球球躲在凳子下面。我不动它就打开身体东看西看,第一次看清楚了它的小模样:浅灰发白的脸(真心不情愿把它比作老鼠)有点像老鼠,但是没有绒毛,鼻子是粉色的,鼻尖有一点黑色,表情呆萌时不时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搞不清楚它是开心还是愤怒。这个全身都是针的宠物小精灵一不敢摸,二不亲近主人,你动它卷成球,它动你又怕被刺。最关键的一点是它臭,炎热的夏天屋子里都是它的排泄物,我都快向它投降了!饶了我吧,我举白旗认输,我和呆萌呆萌小刺猬的奇缘有两周左右,依依不舍不得已放它自己找妈妈去了!我时不时想起它,经常在房前屋后找找看是否它闻着自己的臭味找回来。刺猬没找着,有一天发现了一个西瓜。我们住的房子类似钢构简易房,三级台阶上面是房间,台阶下面是悬空的,有些排水管漏水,日久天长就是植物生长的好地方,西瓜自然生长是因为吃过的西瓜子掉在屋子下面,恰好又有漏水,慢慢变成一株瓜滕,开花结果了。刺猬与瓜,我的房子很特别!
学开车是在来伊拉克一个月以后,开大会宣布:只有管理人员和翻译可以开车,其他人偷偷开车全部罚款,一次一百美元!才知道是因为很多人偷偷开车。我们厂区车子种类繁多:发伦车(FUN牌)三十吨大卡车,吊车,叉车,绞车,水泥罐装车,皮卡车,轿车。我们上下班代步工具车就是皮卡车,是一款日产NISSAN小巧玲珑,跑得快还节油。我学车是刚刚公布了翻译可以自己开车上下班或者去生产现场处理问题。也没宣布由谁教练我们啦,第二天上班前下早班的翻译直接把车停在我房子前面。火都没熄灭,我硬着头皮上去了,紧张的手脚发抖,正在这个时候看见马师傅从跟前走过,结果马师傅成了我的教练。五分钟讲完油门刹车方向盘,然后就开走了,坐上面练了两个小时,简直不要太高兴了,恨不得一直开车当司机换工种!这是一种很拉风的事,翻译都是人云亦云,他说你说他说,开车一句话都不说,一脚油门跑十公里了。啦啦啦,我想唱歌、想踩油门、一直踩到底、去到那底格里斯河、吹吹风冷静一下…
后来的局面难以置信。传说:李翻译开车从不踩刹车!几路人马都得躲着她!我也有理由:那么宽敞的没边没界的地方踩刹车干嘛?经理车驾驶员躲我,生活车躲我,大卡车躲我,我上班轻松上路勇往直前,耶!文末表扬自己开车一次,我两年开车从未出问题。上班八小时,自己洗车还会加气油、机油,加水,加氟利昂(空调不制冷就开机修车间)会用一张新纸币砂白金接触片(风沙季节,尘埃进了车里打不着火)…开车容易保养难。我那时候有点女汉子的味道,想起自己向来都是用脚关车门,不是酷是作。工作中的女人全没有了女人味,秒变女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