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夜空中微颤的星，
是湖水蓝游戏的鱼，
是阳光穿过树林微熏的轻柔，
是破碎的梦里温馨的眷恋。
这是你的年少，也是我的青葱。
而我们共同拥有的日子，叫做青春。
如果教师这个职业是辛勤而灿烂的，那么培训机构的老师便是辛苦而无奈的了。这就像一个正规军VS杂牌军，不必正面交锋，便已在战略地位上溃不成军。
入这行的时候，家族里面几乎没有支持的声音，但还是一个人孤军深入了。时常早上五点就出发去校区，半夜十一点才到家；时常为了备课盯着电脑累得颈椎僵硬；时常要应付领导的突击检查和形式主义，对着各式各样的孩子打小怪，有时候还要安抚家长急于求成的心情……因为加班，已经很久没有双休或者单休了，但是那份捕捉不住，捉摸不透的执念是什么呢？
直到接触了一批又一批的学生，才在心里慢慢清晰了。
之前有个学生，初次见面就一拍桌子，对我说，“老师，我的原则是不写作业！”我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也正襟危坐道，“巧了，我的原则是学生必须要写作业。”一开场就剑拔弩张，这确实是意料之外，却不能够妥协。这个孩子有时候会和校区的老师动手，不爱学习，一直打游戏，可谓是“声名在外”。我其实心里也怕他，却不能够怕。他掏出手机，给我听了一段语音，是其他老师向他求饶的声音。小小的人儿双手插着腰，挑衅的意味不言而喻。我依旧坚持自己的立场，“她是她，我是我，这段信息和我无关。”说着拿出上课的讲义，开始上课，声音柔和，像极了自己素日里的好脾气。
这样持续了十分钟，有时候他应付你说两句，有时候全然当做没听见，低着头玩自己的手机。我看了他好几次，虽然自己的表情和声音依旧平静，但其实内心早已崩溃了。后来他也觉得乏味了，干脆小手抓住了书包，这种随时就要“破门而出”的姿态，竟然让我有种快要解脱的舒展感。心里想：走吧，走吧，也好让我早点解脱！但是就在他准备跨门走出去的那一刻，我便出声挽留了，“不如我们谈一谈吧。你走出这里，他们还是会给你换一个新老师。”
是啊，只是个孩子而已，哪里就对我有敌视了。他只不过是不爱学习罢了，每个老师在他这里都是这样的待遇，我又气恼什么呢？他转过身无措得望着我，却没有动作。我把讲义收起来丢到一边，微笑道，“你过来。”他踌躇了一会儿，还是老老实实坐回了位置。
“你这样累不累？”我尽量把他当做成年人来看待。
“什么？”他忽而极其认真得看着我，眼眸闪着光又带着些许疑惑。他大概觉得这老师的脑子被驴给踢了。
“你不喜欢，可以说出来的。”他眼底的疑惑变成了警惕，十分防备得看着我。
“拒绝就那么难么？你不喜欢的人和事，直接拒绝就好了。为什么要委屈自己？”我继续揭露他的贝壳。
“没有用的。他们从来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没有人在乎我的感受。”他忽而沉下心里，放下了所有的防备。弱弱小小的一团小人儿，完全不是刚进门来嚣张的样子。
“以后你不喜欢的事情，可以和我说出来。但是一定要说实话，如果可以商榷的，我尽量不勉强你。”我的语气轻柔的平淡，生怕一点点情绪就把他吹跑了。
“真的么？”他脑袋一歪，抬头望着我，那眼睛真挚得仿佛就要滴出水来。
“真的。只是我要和你约法三章：第一，上课的讲义我会尽量准备完善，能不让你动笔的，尽量不动笔；第二，课后我绝对不布置作业，但是课堂小练习必须完成；第三，不能和我动手，我这个人什么都不怕，就是怕疼！”
“哈哈，”他灿烂得笑出声来，“好，老师我答应你。”
通过交流，我发现他并不算是一个“坏孩子”。虽然他在培训机构无法无天，打游戏，和老师动手，但是他在家里却是极乖巧的，父母工作辛苦，他从小就会给家里人按摩；虽然他有时候揍不听话的表弟，但是别人欺负弟弟的时候总是挺身而出；虽然他不愿意上补习班，但是妈妈报名的班他都会去上；虽然他在学校里经常打架，但是每次都是别的孩子先挑衅他的。
问他为什么打架，他说学校里分帮派，每个帮派的学生头目都想让他去臣服，去喊老大。他说做人要有骨气，不能随便低头。我问他，“你打得过他们么？赢得多还是输得多？”他一脸无奈得望着我，沮丧道，“我总是输。他们比我个子高，也很强壮。”“你是不是傻？打不过还打？！”我对此十分不理解，还有几分义愤填膺！“嘿嘿，那也不能喊别人老大啊！”好吧，这孩子原则性还是挺强的。
下课的时候，他很乖巧得和我说再见，由于我要忙着准备下一个学生的讲义，就抬头“嗯”了一声。也许我的这个道别不够认真，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又转过身和我挥手道别。我看到小小的人儿脸上灿烂的微笑，眼神真挚，忽而被感动了。
但其实，我们对于“好孩子”和“坏孩子”的标准是什么呢？说到底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心思是很单纯的，你对他好一点，他都会铭记到心里。然而他们又似乎比我们想象中的懂得多一些，有他们坚持的原则，有他们关怀的亲人。那么问题是什么呢？是他们怎么踮起脚尖也理解不了我们的思想和决定，是我们怎么弯下身子也走进不了他们的世界和执着。
很多年以前就有人提出过亲子之间沟通的问题。近年来也有家长重视这个问题，试着弯着腰，蹲下身体，去关心孩子的想法和需求。但是对于大部分的家庭来说，亲子沟通问题依然显著。我们总是抱怨孩子不懂事，不能够理解我们的苦心。但其实让一个小小的孩儿懂得我们的艰辛和无奈，这本身就是一种荒唐的想法。在孩子的眼里，世界是绚烂的，奇幻的，充满希望的。但是我们的眼里呢？不是残酷的竞争，就是忙碌的生活，不是抱怨今天的糟糕，就是害怕明天的失去。
我们总是这样和他们说，“你不好好努力学习，以后就会吃苦，很可怜。”
但是，什么是“吃苦”，什么是“可怜”呢？他们是不知道的，概念是模糊的。孩子啊，总以为父母可以陪伴他们一辈子，风雨若来，自然有人为他们遮风挡雨。他们是一定不能够理解人到中年，半生沧桑的父辈和母辈的。再想想，让孩子理解父母是一件很残酷的事情，我们经历过孩童时代，尚不能理解他们；他们还未长大，又如何能够理解我们？
大部分的孩子是懂得感恩的。比如我的这个学生，我只是和他约法三章，站在他的立场上和他交流了一个小时，他便怀着感恩之心，依依不舍得与我道别了。懂得感恩的人，又怎么能是“坏孩子”呢？只是我们没有放低心态，用心得看看他罢了。
后来上课的过程中，我问他，“要是你妈妈只给你报一个培训班，只报名两门课，是不是你就会好好学习了。”
他欢欣雀跃得说，“那当然了，两门课又不累。”手舞足蹈得样子煞是可爱，但是很快他便焉了般垂下头，“只是这是不可能的，女皇大人（他妈妈）是不会同意的。”他抬起头看着我，“老师，你能想象一早醒过来，发现自己下个月的假期都被安排上了补习班的心情，是多么得绝望么？”
“绝望？”我震惊了，一个十二岁的孩子，竟然用了“绝望”这个词。
“是啊！”他掰着自己的手指头，“我什么也改变不了。有时候妈妈早上还答应我陪我吃晚饭，结果下午就把我送进了补习班自习写作业，到晚上很晚才来接我。”
“所以你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反抗？”
“是啊，我只能从一个补习班到另外一个补习班，不停得上课。但是我不听。”
“不能和你妈妈好好商量一下么？”
“怎么可能，她可是我们家的权威，谁敢和她唱反调？”
我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交谈下去了。
后来，暑期课结束了，这个孩子就再也没有来过校区。其实我反而希望他能够少上一点补习班，多一点的自由。他是个聪明的孩子，但是却在紧密的安排中无力得挣扎着。我想，大概从没有人问他为什么要打架，为什么只玩游戏不学习，为什么不珍惜自己的聪明才智？
最有趣的是，我有一次在家长群里做教学反馈的时候，发了两张他上课认真写作业的照片，我偷偷拍得。结果第二天上课他很委屈得和我说，“老师，我妈说我是摆拍的！其他老师也都这么说，还说摆拍技术很好！气死我了！”
“嗯，他们开心就好。”我拿出讲义准备略过这个话题，因为实在叫人寒心。但是看到他失落委屈的样子，还是安慰他道，“你自己清楚就好，你可以成为一个更优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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