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老家的次数不多,几乎每年一次,平时就是和父母视频,每次聊天拉拉杂杂,但最终我觉得自己非常的庆幸离开了农村,虽然在城市的生活也并不很如意,每天不得不为生活奔波。
曾经我很羡慕一些老家年纪相仿的女性,她们的日常每次打打麻将、带带孩子,现在农村种地也是机械化了,而且父母辈年纪都不大,地里的农活和家务都是他们在做,年轻的男性在外打工挣钱或者做小包工头,还有头脑灵活的已经开办了工厂。现在的生活都不愁吃、不愁穿,要说缺憾可能就是精神生活方面匮乏,在女性权益方面没有完全的觉醒,可是这两年听说的事情多了,发现如果家庭环境不好,家里人也不够开明,自身再没有什么想法那生活就可想而知了。
1、现在不会像以前那样重男轻女,但生男孩仍然被认为是必须的。
东北地区生育率从全国来讲排名也是很低的。现在放开二胎,有些第一胎生了男孩的,再孕都会对胎儿进行性别鉴定,因为生育两个男孩的成本太高了,将面临高额的彩礼,这个后面再说。
如果第一胎生了女儿,第二胎仍然生女儿,那么再孕第三胎会对胎儿进行性别鉴别。
小杰,一个17岁结婚18岁当妈妈的姑娘,在婚前怀孕过,当时婆婆对她说还没结婚就怀孕太丢人了,建议她去打掉,她连家都没回就直接去堕胎然后在婆家修养了一段时间。婚后生了一个男孩,一直想生女儿,再后面怀孕每次去做B超,确定坯胎是男性后已经接连打掉两个了。
小燕,再接连生了两个女孩后,同样的经过性别鉴定已经打掉了二个女性坯胎,到现在没有再孕的迹象。她的婆婆、老公要求她生个儿子,她自己也是这样想。
小丽,已经生了二个儿子,但是在大儿子后面她打掉了2个孩子,一个因为是男孩不想要,另一个连鉴定都没有,就因为公公说虎年出生的孩子命不好。
小杰、小燕、小丽是嫁到我们村的三个媳妇,是我家西面紧邻的三户邻居。其中小丽年纪稍长,在带人接物上面也更成熟。她出去打过工,算是见过世面的,甚至知道从药店买口服的坠胎药,并传授给他人。
2、缺乏家庭教育,结婚年龄早。
上面说的小杰是17岁结婚。我的一个远方表姐20岁结婚,这不算什么因为农村超过25岁就会不好找对象,表姐夫妇忙着挣钱养家,她女儿在上初中时谈恋爱也和小杰一样直接住在男友家,迫于怀孕家里觉得丢人,就同意他们结婚了,结婚时15岁。现在是大孩子带着小孩子,有时来住姥姥家(我姑妈),姑妈有时也说别人这么大的孩子还在读书,外孙女确都在带孩子了,并且孙女也是一样的年纪谈恋爱,索性家里制止的早,管教常用的措施是骂、恐吓、打。
还有几个和表姐女儿类似的女孩子,父母舍不得安排做家务,脏活、累活不管自己怎么忙,怎么累也不舍得叫孩子帮忙,就是这样长大的孩子在还应该上初中、高中的年纪为了自己所谓的“爱情”不惜抛弃父母的全部体面,在终身问题上表现非常的决绝,没给父母一点参与的机会,当然叫父母带孩子贴补家用的时候除外,这些嫁给“爱情”的女孩子,有的人丈夫家里几乎是赤贫,不知以后的生活会是怎样的。
3、面对压力,她们很难得到家人以及丈夫的支持。
表弟在25岁时家里急匆匆的定了婚,不惜大额的彩礼,因为年纪大就意味着找到媳妇机会更少了。最终由一个表哥做媒,娶了地理位置更偏僻的一个女孩。女孩是从小被父母送到现在家庭的,二十年前,东北地区计划生育非常的严格,计划生育小分队可以带人来拆房子,也可以大龄引产。第一胎生了男孩就此打住,只能是独生子女,如果是女孩那么还可以再生育一胎。那时胎儿鉴别没有这么发达,也不是每个家庭都能有这个实力去做鉴别的,所以他们生的女孩大多是送人领养,这还是幸运的女孩子,不幸的那些女孩子就各有各的不幸了。
表弟在7、8岁时没了母亲,有两个已经结婚的姐姐,所以在亲戚们的帮衬下娶妻了,也借了几万块钱,亲戚们不催还钱只是个时间的问题压力倒不大。但是他家后面就是表弟的舅舅家,他的舅舅、舅妈非常嚣张,每次要占他们家便宜也占习惯了,但是现在有新的当家人了,他们非常不喜欢这个外甥媳妇,而弟媳性格比较内向不善交际,初来乍到也没有婆婆建立关系圈,和嫁到本村的大姑姐一家几乎也不来往,本家的长辈、平辈觉得她待人不亲近也逐渐的形同陌路。这个所谓舅舅、舅妈经常一直联合外人对她进行指指点点、奚落,有一次双方吵了起来,这个被叫舅舅的竟然骑在外甥媳妇身上揍她。类似的不如意时常发生,渐渐的她每天只在院子里不外出活动,白天也是将大门紧闭,表弟每天在另外的村子里打工没有休息日,只知道自己过的日子不舒心,但是不知怎么改变,甚至自己都想离开这个环境。那是我二舅尚在世,只是也已经半身不遂说不出话来也下不了炕。她独自一人在家带着女儿,终于慢慢的被家人觉察出精神不正常,送到精神病院治疗了一段时间,回来一直吃药,因为激素的原因她现在非常胖。
现在只有一个女儿10岁了,说起这件事,二表姐就说弟媳在第一次怀孕时是个男孩,都足月了,一次她和表弟回娘家,他们骑自行车回去的,路上羊水破了,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羊水没有了,他们还以为就正常了。她娘家妈说都快生了还回来,万一生了怎么办?表弟住了一天先回去了,她多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她自己又骑自行车回去,回到家后感觉不正常,到医院检查胎儿已经死亡,就这样失去了第一个孩子。末尾,二表姐说:“是个小子,真可惜了”。
二表姐生了三个孩子,老三是个男孩,同样的,他上面也因性别选择,消失了两个女孩。我周围的姐姐、嫂子、舅妈、伯母,除非第一个是男孩,否则几乎都因同样的原因主动失去过她们的女儿。二表姐的生了女儿时她的婆婆没有帮她带孩子,“只带孙子”她的婆婆说。
我发现她们自己的观念也同她们的婆婆一样守旧,或者更加认识到了没有生儿子的严峻性。
笼统的算一下,一百户的村子,二三十多年前送出去的女孩有十五六个之多,而十多年前就都是性别选择了,没有机会出生。
4、生育的机器。
接下来说我家西面的邻居。我的一个叔伯侄子,哥哥和嫂子两个人脑子都不大灵光凑在一起成了夫妻。生的两个孩子孩子个子非常矮小,但是智力正常。儿子出生后发现有三个鼻孔,其实就是鼻子处畸形,后来做了整形手术将那个鼻孔隐藏起来了,但是鼻子看起来还是不太正常。长大了就遇见了娶媳妇的难题,因为不管是初婚、还是二婚,虽然他都不在乎,但是人家都看不上他,虽然一家勤劳朴实,生活在当地过的也不错。这个侄子也是经历了无数次相亲,连聋哑人都试着相处了,可是最终人家仍然没有同意。后来小杰介绍了自己的表妹小辉,小辉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父母各自成家,她和奶奶共同生活。小辉的目前再婚后生的孩子都夭折了,好像有遗传的疾病,前几年她母亲也去世了,小辉智力也有点问题,不怎么说话,不会做家务,但人比较安静,从不惹是生非,凡是听奶奶安排。
小辉奶奶不满意侄子的长相,但是小辉智力问题嫁个正常的人估计也不是很容易,于是在反反复复的纠扯之后,又请了说客,在收了一笔大额的彩礼后终于结婚了。开始的一两年生活还算平静,因为当时侄子家的目标是“先说个人,不打光棍就行”。小辉不会做家务,人也不灵光,婆婆安排点事就做一点事,不安排就不做,一家人对她还是关爱有加。两年后怀孕生育了一个女孩,在医院检查发现脑瘫,这样的孩子在条件好的家庭都是很大的负担,更别提他们能不能养的活了,所以小辉尚未出院,孩子就被抱走说是送去治疗了,后来就没有再抱回来,一周后小辉问起来,家人告诉她“死了”。
后面小辉再孕检查还是脑瘫,所以就流掉了。
至今未再孕。
经常的别人都吃完早饭上班的上班,上地的上地了,小辉还在睡懒觉。有时被教训了就回娘家不回来,婆家派人去请,结果因为双方争执出了点事故,婆家还赔了说客几千元钱。慢慢的婆婆就会说几句,什么也不敢啦,懒啦,笨啦,连个正常的孩子都生不出来等等。嫂子有时和侄子抱怨小辉,侄子的火气就上了了,逐渐发展成打老婆,边打边骂媳妇没用,内容和他妈妈抱怨的相同。
现在看来,他们家的目标从“不打光棍”,过渡到“生个正常的孩子了”。
小辉听过家里的人的意见去找份工作,饭店的服务费、超时的导购,可是每个工作都做不到一个星期就被辞退了。在饭店因为菜给客人端错了,在超市的原因不详。所以现在出了个新标签:“啥也干不了”。
5、高额的彩礼,因结婚产生的过重的家庭负担。
上面说到她们每个人,在10年前的彩礼礼金都最少超过6万。现在女孩读书大都留在外面,还有当年没机会出生或活下来的女孩,导致现在农村适龄的姑娘非常少,要么是生活在更为偏僻的乡村的姑娘,并且年纪都很轻。
现在的彩礼在10万元以上,并且要求城里买套房,为了儿子在结婚年龄能够有机会结婚,这些家庭想尽一切办法凑钱。常常是自己当年结婚、盖房、孩子上学的钱刚还完没几年,又来为孩子娶妻、买房负债。
农村汽车也比较普及,比亚迪、夏利、吉利,新人的标配。
通过这些方面,可以明显的察觉到农村女性在生育方面不能完全由自己做主,还带有很强生育机器的色彩。并且在那种环境中你能改变的非常少。家里有点鸡毛蒜皮的事情,全村都能知道,每个没有达到传统定义的女性都面临这不同程度的舆论压力。也谈不到真正的自由和思想解放。
前今年小丽要出去打工,他老公不同意,怕出去见了不同的人后跟别人跑了,在家怎么都行什么都可以不用你干,都可以晚上给你洗脚,这在以前东北男人身上是不能想象的。
小燕的老公挣钱还是由自己目前保管,只给小燕每个月几百元的生活费。而她的婆婆则比较奇葩经常将小燕赶出去,小燕的两个孩子自己带,不让小燕见孩子,说小燕:“你出去挣钱吧!”这位婆婆从结婚就三天两头的和老公打架,那是真的打,都打到对方去住院。但就是不离婚,衡量对方有没有用也是用挣钱多少,她男人在家就是不能闲着,口头禅是“你看人家谁谁,你怎么就向人家学学。”她老公常年外面砖厂做技术员,收入应该比在家的人好很多,但是从没见她表示过满足。受她的影响,小燕的老公对待小燕就非常的冷漠,经常打骂,没有亲密的夫妻关系,感觉对小燕非常的看不上,小燕看起来有些唯唯诺诺的。
小燕的父亲是初中老师,母亲在小燕结婚那年患癌症去世了,父亲另娶,所以小燕会哭诉,自己受了委屈都没地方去,也不受哥嫂待见,其实小燕夫妻或小燕和婆婆间的冲突实在太多了,导致娘家人都疲于应付,而她自己又舍不得孩子不愿离婚。
她们大多是都是小学毕业,初中或许没有读完,对她们影响较大的还是媒体,但是一些糟粕也根深蒂固的植入了她们的大脑,她们或许想过反抗,但是没有能力或者也不想行动,毕竟现在可以在附近找一份朝八晚六的工作了,也可以不去工作,在给孩子手机后自己还可以放心的去麻将馆打打麻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