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该死的天气一日日冷下去。最后一片梧桐叶落下来之后,蝉和蛐蛐死了;狗缩在墙角;老头儿把手揣进袖管里。深秋了。
深秋了,连水管里流出来的水都像刀子一样。清晨,被窝外的世界冷到令呼吸暂停的程度。将冷水胡乱拍在脸上的时候,大脑仍是麻木的。披了件衣服往教室去,路过热气喧腾的早餐车,那里挤满了瑟缩的路人。天还暗着,他们比这座城市醒来的更早。
人总是为各种各样的理由奔忙。铅灰色的钢铁森林里,挤满了如此行迹匆匆的疲累的人。
我身体不太好,每逢换季都要病上一场。昨天早上起床时嗓子发干,到黄昏就发烧。吃了不知道有什么用的药,就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半梦半醒地浮沉到现在。
人啊,一卧病在床就发昏,发昏偏偏又要胡思乱想,想着想着就想起死来。小时候特别害怕思考死这件事。一想到自己被永远地搁在那个冰冷的小盒子里,就怕的睡不着觉。长大后反而不怕了,尤其是病倒的时候,我可以躺在床上静静地想上一整天。如果寂灭避无可避,死亡就不过是回家——归入我来时的虚无。
然而只有久病的人知道,久病容易沉沦。正如久处孤独的人容易沉沦于孤独一般。它是围城,亦是坚硬的外壳。外面的进不来,里面的出不去。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如今我读这样咏叹秋冬的华丽句子就忍不住发笑——隔着窗子看,什么都是华丽的。然而赤身裸体处于其中,方知秋意杀人。唉!眼下已如此难,这个冬天又如何捱过呢?
我早已厌倦了为孤独颂歌,也早已厌倦了孑然一人。爱情确实不是圣物,但它是必需品,像一粥一饭,像空气和水。尤其这样即将到来的严冬里,人总希求着彼此怀抱里那一点点温暖。但我这样的人何时才能拥有爱呢?没有谁想投身于一座哀怨的冰湖,在那之前,我必须自己解冻自己。但这谈何容易?我已经挣扎了三年,还有几个三年要走?我的青春又还剩几个三年?
大风四起,阴云密布。空气里水气越来越重,几乎要凝结成固状的冰。每一口呼吸,都尝得到湿漉漉的尘灰味儿。
雨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