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高挂的下午,四年级的体育课上,一群身穿校服的小学生站在一起,一同朝着一个方向指手画脚着,眼神中带着冷漠,和嘲讽。
“哎,你们别跟那胖子走太近啊,小心变得跟他一样孤僻。”
“哈哈哈,孤僻的胖子,谁爱跟他玩。”
在他们眼神望去的那一方,有一处12平方米的沙地,一个胖胖的孩子蹲在上面玩着泥沙。背对着人群,没有人看得到他的脸。
他紧咬嘴唇,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身体略微颤抖,手中捏着的一把一把泥沙流在沙坑里积成了一堆一堆小沙丘。
在其他人的眼里,只有一个弱弱的小胖子蹲在沙池上玩泥沙的背影。
“哈哈哈,孤僻的胖子!”
“孤僻的胖子——”
...
恍然间,我从梦中惊醒。
睁开双眼看着漆黑的房间,我还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同样的梦,不知做了多少个夜晚。
数不尽了。
这么多年了,这一幕宛如恶魔的诅咒烙印在我的内心深处,无法忘却。
坐起了身,我打开了桌上的Macbook Pro。凌晨4:35,收到了几封邮件,还接到了几个单子。
打开了第一封邮件,是洛杉矶的朋友山姆发来的。山姆是个美国生意人,因在脸书上找我接单子而相互认识。
日常的问候,生意上的烦心事,是山姆和我交流的日常。
第二封邮件来自剑桥大学的学生珍妮,她很喜欢我在ins上分享的设计海报,因此和我成为了朋友。
他们是我的朋友,是我长这么大仅有的两位知心朋友。
虽然,我们在现实中从未见过面。
...
从小学到现在,我就没有什么朋友。
小学的同学嘲笑我的体型,嘲笑我的自卑。初中的同学更是嘲笑和排挤我。到了高中,我已习惯了一个人没有朋友,因此也就沉迷于各种书籍而变得更加孤僻。大学考上了华南理工大学,我开始钻研计算机和互联网技术。整天对着电脑敲键盘,也没有什么社交生活。
毕业后,没有找工作,自己一个人在这出租房里居住,每天在网上接接单子赚取收入。帮别人写写脚本、做做网站,又或是做点电商美工、商业海报,就足以让我在这大城市生活,每个月还能给家里寄上两三千块。
每天的日常可以说很单调,也可以说很丰富。
在各个社交论坛发帖子,发发心中的想法。比如,谈谈当下互联网行业的势头和走向、和大v们探讨一些商业的idea,又或者为不公义的事情伸张正义。
还经常遇到一些互联网文盲,帮他们找资源、找破解工具。最重要的,还是给自己的接单网站做做宣传、吸引流量。闲下来时,就看看电影听听音乐。
每天也找山姆和珍妮分享心情、分享各自日常的所见所闻。
山姆总是会给我说一些他做生意时遇到的一些有趣的人和有趣的事,珍妮则会给我分析她在剑桥大学每天的日常。
而我每天就给他们分享我编程写的一些脚本工具、我设计的一些海报、以及我在网络上遇到的新奇事。
和他们交流,我喜欢写邮件,因为邮件可以让我长篇大论地分享自己每天的见闻和心情。
在现实中,我不爱和人交流,甚至不爱和人面对着面。在马路上,在地铁里,我都是戴着口罩现身。
认识的人都说我孤僻,说我是个怪人。
确实,我很孤僻,也很古怪。
也许,是因为童年的阴影。也许,也是因为孤僻成为了一种习惯。
习惯,是最可怕的力量,也成为了我逃避社交的借口。
没有了社交生活,我不用去和别人经营关系,我不用和别人礼尚往来,我也不用看谁脸色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轻松,洒脱,不用理会人情世故。
在这一线大城市的一角,在这三十平米的小单间里,我闭门在屋,足不出户,就能依靠互联网来赚取收入养活自己。
在互联网上,我能看到世界的美好,也能读到世间的丑恶;我能揭露社会的阴暗面,也能歌颂人间的真善美。
我是一个互联网极客,我有我行走的道路。
可是,我这辈子都要走这一条路吗?
桌子的右上角有一个相框,相框里是一个女生的照片。
她是我一个高中同学,是我的同桌,也是班级课代表。
我还记得她对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作业做好了吗?要收作业啦!”
她对我很温柔,不像其他同学会用怪异的眼神来看我,还觉得我很可爱。
我喜欢她,但我很自卑,从认识她到毕业,都没有主动和她说过话。没有加她的微信,但我很轻易地就搜到了她的微博。每天就看看她的动态,连点赞也不敢,生怕打扰到她。
但哪怕只是看看她的动态、她的日常,我就心满意足。
这个世界,是否还有其他能像她一样对我温柔的女孩子?我不知道。
打开了窗户,楼下的早餐店已经开了门,正在蒸煮包点。稀稀疏疏,还有一两辆自行车从楼下骑过。
我打开了鞋柜,里面的运动鞋好久没穿了。
距离上一次出门已经21天了,家里的肉和菜也都吃完了,泡面也所剩无几了,也是时候该出一趟门了。
穿上了我最喜欢的耐克鞋,戴上了我的iWatch和Airpods,拿起了门口堆放已久的垃圾,我走了出门。
先去晨跑吧,兴许还能遇到一个能对我温柔的女孩子。
有人说我是一个“孤独症患者”,可我的内心深处,也渴望着有一天能重新被照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