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散发着阵阵恶臭的白烟冉冉升起，枯焦的地皮上叠放着死去的尸体。
苏青被埋在这些腐臭尸体最下层，一个村子不管有无感染都被当做患者，准备烧死。阵阵眩晕让她几乎没有力气继续推开上面尸体。
“公子，您何必亲自来一趟，万一感染如何是好。”窸窸窣窣的声音让苏青有了希望。
“救救我，救我”好不容易掀开最上面一层尸体，立刻就要抓住映入眼帘的一双紫金靴子，还未靠近就被踹飞。一个青衣奴仆拔刀就要砍去，“住手。”温润如玉清冽不已，苏青从未听过这般好听声音，下一刻这个声音就冷冽冰霜“这里还有不少动的，就你想活命，我凭什么救你？”
苏青难过不已跪在地上，哽咽“我不想死啊！我想活着，哪怕，哪怕苟且活着。”紫衣掠过，身边护卫奴仆也跟着离开，苏青绝望盯着远去的背影，昏过去。
苏青再醒来是在一间暗室，她艰难摸索着，身体已经疲累到极点。
“还真活着。”一道光线随着开启铁门冲了进来，苏青赶紧闭上眼睛。来人粗鲁提起她，走了出去，扔在地上。
来人正是上次要杀她的青衣奴仆“也不知道公子看中你哪点？还点名让你进吹烟阁。”“李恒，以后这个就交给你。”一名蓝衣阴沉男子缓步走出，点点头。
等到被带进一座密封的楼宇，才知道自己是被当做杀手训练。从阴暗的楼宇最底层到高耸的最高层，每进阶一层都会从阎王殿走一遭。等大门被关闭时，苏青下意识抖了下，不知道还有命出去吗？
昏暗的山道，狂风大作，离诡咬着手里的苹果坐在树枝上，一下一下晃动着双腿。
远处涌来一堆人，中间的一顶轿子格外醒目。离诡拍拍手，飘落下来，继续啃着苹果。
“喂，你没张眼睛站在路中间？”领头一个大汉气势汹汹上去，刚走几步定住不动了，后面的人叫声不断，片刻只见人头滑落。人群一阵骚动，纷纷拔刀冲上去。
不过一盏茶，一切归于平静。离诡看着手臂一道血痕，摇摇头，踏着血一步步走向软轿“朱大人，还要我请你吗？”无辜的语调，完全不似方才残杀几十人的冷血。
轿帘内颤颤巍巍伸出一只手，接着一个中年肥胖人出来了，见状忽然跪向离诡痛哭流涕“求求你，我给你钱，我给你钱，”离诡笑着，片刻后，手里短刃逼近他“我只要你的命。”中年胖子一直低头，此刻忽然发难抓起一把沙子扔了过去，趁着对方一躲避，就要逃跑，才走几步背后一刀毙命。
“啊！”一声惨叫，一名瘦弱书生从草堆滚出，害怕连忙磕头“我什么也没看见，姑娘饶我一命，”半晌无反应，壮着胆子抬头却见那凶煞紫衣姑娘倒了下去。
“公子，这是冀州传来的线报，离诡已经除掉了朱卫。”李衡恭敬呈上奏报。
整个大厅阴暗却华贵，端坐在上方的紫衣金纹男子揉着太阳穴“才三年，太急了。”一边的青衣奴仆骆阳递上泡好的茶“可不是，一月连杀两个重量人物。”紫衣男子面色瞬间一沉“上次的澄江门也是她做的？”李恒忙回答“是，离诡坚持不告诉你，想要这次一并前来汇报。”“啪”茶杯摔了一地。
三年前，当血淋淋的她被带到跟前，被告诉可以进入吹烟阁请求赐名时。他有点晃神，浑身没一处好地方，只有一双冷冽眸子。“很好，很好，你入了吹烟阁即是与从前断了联系，离诡可好？”“是。”
自那次赐名，她加入组织，开始学着接任务杀戮。从一开始失手被罚的奄奄一息，到后来捷报频传，成为等级杀手，她付出的远远超过自己想象。他知道她为什么拼命，他也等着那一天。
二
“你做什么？”离诡迷糊醒来一手掐住拿刀朝向自己的书生，“我，我，剔除，毒，毒”离诡看着自己肿大黑紫左手，缓缓松开，自己抢过刀对准伤口一刀下去。
“你不怕我？”处理完伤口看着傻了的书生，“我，我怕，可，我知道你不是坏人。那个朱卫是出了名的贪官。”离诡有些好笑但还是板着脸“你要是骗我，这刀就插在你胸口了”
书生害怕缩了缩，最终还是上前“我不会骗你，我叫方南。”离诡眸子一缩盯着书生俊秀面孔“方南？”居然有点晕眩。
“呀！你伤口又溃烂了，不行我得给你抓药。”“方南，方南，不要去你会死的，我不要你死。”方南愣在原地看着温顺带泪的她依偎在自己怀内，神志不清念着自己名字。
再次醒来是被药熏醒，迷糊中，方南浑身血迹污秽，小心捧着一碗药“快喝了，这可是我费了好大劲抓的。”滚烫苦药入喉，沉入冰冷心间，一圈圈化开。
“你，还好吗？”不经意瞥见方南擦拭伤口，离诡终于开口。方南摇头苦笑着，忽然眉心一皱，看向离诡“快逃！”离诡却不动“你费心接近我，为什么放弃？”方南嘴角一弯“下次见面我再告诉你。”
离诡跌跌撞撞逃窜在密林，荆棘划破了衣衫，最终倒在一水坑。“小青。”迷糊里印象里白衣少年温暖笑着，向自己伸出手。
“阿南，阿南。”离诡尖叫从梦里醒来，远处紫衣背影听见动静轻咳着转过身“醒了。”此地还是密林，不过是在山洞里。离诡挣扎单膝下跪“公子，离诡有辱使命。”紫衣男子却笑着几分寥落“唤我紫桓即可，好久没听见了。”
跪在地上的离诡仍然恭敬“属下不敢。”
“你还在恨我？”
“属下怎敢？公子可是给过我一条贱命。”
一时无言，紫桓脸色似乎又白了，连着咳嗽几声。
远处似乎又响起喧哗，紫桓开口道“想要你命的人又来了，你先走，我来应付。”离诡挣扎起身“我不会再欠你命了。”径直冲了出去，紫桓急忙起身吐出一口血，踉跄追上去。
血染红了眼，离诡视线里只有杀戮，断肢飞散，脚下一滑，跌进一个温暖怀抱。“好好活着”，紫桓用力一推将离诡送出包围圈，看着她眼里的愤怒疑惑，总归苦涩一笑。
三
竹林绕清溪，风铃阵阵清脆，一片宁静。
“小青，你醒了，来，过来吃饭”依稀梦中的容颜，温暖冲自己笑着。离诡不置信的缓缓起身，哽咽不已“阿南，我好想你，这些年我过的一点也不好，我总是想着要是你还在多好。”一瞬间，这几年的盔甲被击碎。
吃着碗里的菜，眼泪却不住的掉，少年温柔轻抚她的秀发“别哭了，哭了就不好看了，离诡放下碗“你怎么会？怎么，，，会？”少年笑着几分恶作剧的得意“傻丫头，我们上次就见过啊！我还报过名字的啊！”离诡一下反应过来，轻轻靠着少年肩头，我居然都认不出你，我再不会离你。”
两年前，同是吹烟阁的培训者，少年陪着她淌过血，历过生死，那段阴暗时候也是自己最欢喜时候。
一次任务，少年方南失手，酿成大错。害怕之余，两人准备逃跑，却在断魂谷被追上。
紫桓冷冷抛下一柄短剑，离诡抢着要拿，却不知方南更快抢过横在脖子上“公子，一切后果我一力承担。”不顾离诡嘶喊，扯下佩戴玉佩递过去温柔一笑“记得我。”一剑划过，转头跳下身后深渊寒潭。
离诡哭喊着死死握住玉佩，盯着紫桓，慢慢爬起行尸走肉般离开。
“咳咳，不用了”紫桓推开递来的汤药，一旁的李衡无奈退开，“拿紫玺来，我要咳咳咳，，”李衡似乎明白了惊慌跪下“公子，不可。”
紫桓一步步走下御座，摩挲腰间的一枚紫玉。眼神一点点冷却，这座暗沉华贵的灵岩阁，终于要易主。
竹林外，离诡皱眉听完方南复述，一脸愤慨“我就知道，他会那般好心当年去瘟疫之地，原来不过去看自己试毒成果”方南摇摇头“当年大难不死，多亏凌王紫霄救下，我才知道他原是当朝三皇子，为了皇位故意制造瘟疫，用来试毒，为日后篡位用在疆场。”
月明星稀，冷风掠过脸庞。
方南紧握住离诡手掌“怕吗？虽然他受伤，可要制服他也不是难事。”离诡微微一笑，坚定摇头。
当紫桓看着被打进灵岩阁的李衡，还有随后的两人，不由轻轻一咳“你以为我没防备？”方南眼里透着狂热“那些暗柱？全被我手下控制住”紫桓瞥见他身后一脸疑惑的离诡微微笑着“看来她似乎什么也不知，是吧！紫霄，三弟。”
离诡退后几步看着身边熟悉又陌生的人，紫恒一步步下来“我这几年辛苦培养你，完全抵不上他的几句言语？他想必同你说我与三年前瘟疫有关，其实他同你说的故事主角都是他。”方南看着离诡眼里询问，急切不已“你爱的是我，又何必管我是杀手方南还是紫霄”离诡痛苦大叫，一剑指着他“那里死的是我亲人啊！是我爹娘！”
紫恒冷眼看着离诡脖子上悬挂着的玉佩冷笑“你道他当初赴死为何扔给你这玉佩，内可是暗藏着瘟疫毒液，当年我虽没解下瘟疫之毒，但清除所有毒源，唯留一份以作配制解药。却被他混进吹烟阁，我这三弟可是擅长易容术，连我也骗过”离诡脑子一片迷糊，连着方南要来抢脖子上玉佩都没反应，脖子被勒出血痕。
“哈哈哈哈，紫桓我赢了，哈哈哈。”紫桓长剑劈去，两人缠斗一处。紫桓气力不支，渐渐被刺的浑身伤痕，眼见一剑刺入要害，背后一凉。离诡颤抖着握着手里的剑“我，我我，为什么，，”紫桓拼命将手里玉佩砸碎“我要你们一起死。”
紫桓瞪大眼睛看着毫无反应的玉佩，终于知道被骗，软软倒下。紫桓也猛得吐出一口血，摇晃跪下，离诡缓缓扶住他不经意探脉脸色一白“你病的这么，这么……”紫桓却难得温和一笑“这么无药可医？我对你百般严苛，无非是将你当我后继者，你很优秀也肯心怀黎民，这灵岩阁以及吹烟阁我都会交给你，任命书我已拟好。”
离诡心里百般情感交织，看着地上死去的方南，眼前的紫桓，终于忍不住哭着跑出去。
又一年春暖花开，草长莺飞，踏青最好去处。
“公子，圣上给你推荐的神医你真的不去？”李衡一脸担忧，“去，必须去。”柳树下，女子娥黄长衫，明艳不已“这灵岩阁我可管不了，最多代为暂理，你死了我就撂挑子。”紫桓忍不住嘴角一弯“好，我去”
似乎又回到最初，那时候的苏青应该是喜欢高高在上的紫桓，常常偷溜出吹烟阁只为远远看着他。而她心满意足悄悄离开，有怎会注意一直注视她离开的温柔双眸，默默的护住她。
远处暖风拂柳，近处岁月静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