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一家加德满都的青旅里了。浑身是难以描述的酸疼,仿佛身体里的肌肉被注射了酸涩的柠檬汁。我摸了摸脑袋上的包,已经没有昨天那么鼓了,但按压的话还是有点痛。
36个小时,拥挤的空间,极其颠簸的石土路,令人窒息的灰尘,时而结冰时而汗如雨下的玻璃窗,十几次的过关开包检查。这绝对是我经历过的最艰难的路,曾经以为够艰难的川藏线在这条路面前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几十个小时里几乎没有睡觉,有时太困想打会儿盹,一个颠簸头就撞上了玻璃或是车棚顶(这是印度产的9人座小型越野,车棚特别低),疼得眼泪花打转,但不一会儿困意再次来袭,一不留神就又撞上了。睡还是不睡,这是个问题......
其实在做攻略时我大概知道路况,本可以一个半小时飞到加德满都,但我不怕吃苦,我从一开始就是纯粹地想要来体验世界原本的样子。
尽管这条路很难,但能够如此零距离的感受着穿越国境后的变化,很值得!如果不是选择陆路,我永远也不知道戒备森严的边境是什么样子,在碧蓝的雅鲁藏布江的山谷边颠簸是怎样的感受,也不会知道把货物顶在头上的尼泊尔人是怎样走路的。路途的确辛苦,但也的确有趣呀!
窗外时不时传来咕咕咕的声音,是几只鸽子,透过印花的红色窗帘可以看见它们的影子,我的肚子竟还和它们咕咕咕地回应着,好吧,睡到这么晚,的确是饿了......睡我下铺的姑娘已经离开了,我慢吞吞起了床,打算出去觅食。
加德满都是尼泊尔的首都,而我所住的泰米尔区已经是加德满都最繁华的地方了。但这里依然是尘土飞扬,错综复杂的黑色电线悬在巷子间,飞驰而过的摩托车只留下刺鼻的尾气,街角破旧的人力拉车招揽着客人,还有把石榴橘子放在圆柱铁栏里的小贩站在街边。
尽管有些不愿承认,但混乱,的确是我对这里的第一印象。
我走进了一家玻璃柜里摆满了彩色甜点的店,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甜点,有点像饼干,但又不是饼干。我选择了几种不同的打算分别尝一尝。因为第一次自己在国外买东西,我还是有些拘谨和紧张。因为希望能给尼泊尔留下中国人的好印象,我一直特别客气,还咧着嘴笑,估计看起来挺傻的。但离开的时候老板对我说:“How nice you are!”够我开心一整天了~
后来我去了一家当地人开的小餐馆,点了一种叫Dosa的饼,本来以为只是一个小卷饼的,但它被端上来时我惊呆了,它竟和我的胳膊一样长......嗯~尝一尝,我掰了一块进嘴里,脆脆的,咸咸的,也还不赖。沾上咖喱土豆吃简直绝配。但奈何我是一个人......胳膊长的大饼还是没有吃完。
吃饱后我又买了几个橘子拎着在街上晃悠,就在我走过一条拥挤的街时,一个很有礼貌的尼泊尔大叔给我让了路。接着我们就自然而然聊起来了。
尼泊尔口音的英语有些怪怪的,所以想要听懂得更加专心一点。我们聊得特别愉快,甚至谈到了教育和人口之类的问题。我想他算是尼泊尔人里读过不少书的了,很有思想。
走在他后面时我特地观察了一下他的着装,穿得并不好,甚至有点破,屁股上都是灰,但手和脸都很干净,而且身上有淡淡的香味。后来我问他打算去哪里,他说去Art School(艺术学校),我惊讶极了,问他“你是做艺术的?画画吗?”他说“是的呀。”我问“那里远吗?几分钟能到?”“就在前面啦。”他指了指前面一个很漂亮的唐卡店。
我观察了一下,这里是很繁华的街道,而且店里有不少顾客,在确保自己的安全后我问:“我可以进去看看吗?”他很高兴地说没问题,而且还帮我讲解了一下。
后来他带我去了一个庙,这里的庙与国内的大不相同,今天恰逢尼泊尔的一个节日,所以来这里祈福的人们格外多。
披着纱丽,眉心点着红色圆点的女人们在烛火台前闭上眼,用手指画圈祈祷。烛台上飘起的缭绕的白色轻烟后,跳动的暖黄烛光映射着她们虔诚的面孔和微动的嘴唇,结尾时,她们用一只手轻抓起盘子里散落的彩色花瓣,洒在自己的头顶,然后再在金色的盆里沾取露水,同样轻洒在自己的面颊上,最后双手合十,微微鞠躬后离去。
尼泊尔大叔带我去到烛台前,为我买了一个蜡烛,带领我做了同样的祈福,并为我在眉心点了一个黄色的圆点,给我在耳朵旁戴上了一朵橘色的鲜花,送给了我最美好的祝福。
我感到自己是一个幸运的人。
但是,当他把我带到一个杂货商店前时,我心里感到有些隐隐不对。
他挑选了一桶油,一袋大米和一袋奶粉,接着他说“食物是上帝给我们的馈赠,你知道,我们要感激和珍惜我们的食物,我家里非常贫穷,我非常需要食物,如果你愿意,如果你也想为我做些什么,你可以赠与我一些食物吗?我们全家都会很感谢你的。”
听完后我有一些诧异。“你的意思是......你想让我帮你付钱吗?”
“是的,如果你愿意的话。”
我陷入了纠结中,我们刚才的聊天真的很愉快,通过我的直觉和观察我并不认为他是一个坏人或是骗子,他的眼神真诚并且明亮,一路也都非常尊重我。但他现在的确在问我帮他付钱。如果凭经验那他只能是在骗钱?而且的确也不便宜,大约有2000卢比(约120元人民币)。
他看出了我的犹豫,试探着说,“如果你觉得太多我可以减少一些好吗?我想你自己旅行其实也需要钱。”他很快把奶粉拿了回去,只留下了油和米。
我疑惑极了,他的确在问我付钱,但同时他也在担心我自己旅行钱会不够。我又观察了一下杂货店的老板,他也很友善,一直微笑地看着我们,似乎他并不认为他正面对的是一个骗局,而仅仅是一次帮助。
当时我的脑子飞速的旋转着,难道这是这里的一种我还不知道的文化?贫穷的人可以寻求他人的帮助买食物?我有些混乱。但我的手还是慢慢自己掏出了钱包。
“那么这些食物就算是你带我逛街的报酬可以吗?就像是向导那样,我愿意给你这些食物。”他非常感激地说可以,于是我帮他付了油和米的1000卢比(约60元)。
后来我们一起走向泰米尔区,那是我住的区域,但安全起见我并未透露我的旅馆。路上我越想越奇怪,还是有些无法理解,而且60块钱对于独自旅行的我来说都够两天的床位费了。
我还是鼓起勇气向他表述了我的真实想法,我说“其实我现在有点不舒服,我觉得怪怪的。”
“啊,真的吗?你为什么不舒服呢,我想知道你的真实想法,我不希望你不开心,我希望你开心。”
“我还是有点无法理解帮你付钱的事。毕竟我从未遇到过这种事。而且我独自旅行平时是很省着的,你能理解我吗?。”
“嗯,我明白了,如果你不开心的话我带你去杂货店把钱还给你好吗?我真的不希望你不开心,不希望你觉得我在欺骗。”
“好,谢谢你,谢谢你这么理解我。”
说完后他立马带我返回了刚才的商店,把1000卢比都还给了我。这一切很出乎我的意料,但又好像在我的意料之中。出乎意料是因为我没想到他这么理解我,爽快的答应了我并且迅速退回了我的钱,意料之中是因为我的内心告诉我他不是坏人。
我望着手里拿着刚退回的钱,又望了望他明亮而真诚的眼睛。我做了一个新的决定。
“我愿意帮你付一桶油钱。我想你是真的需要食物,但很抱歉我的确能力有限。我希望你和你的家人在享用这桶油时会感到快乐,我也希望你快乐好吗?”
那一刻他的眼里竟噙满了泪水,“谢谢你,天使。谢谢你,上帝。我们一家人都会感谢你的,愿上帝保佑你,你是我见过最善良真实的女孩,希望你一切顺利。”
“我可以拥抱你一下吗?”我询问他,“当然了,谢谢你。”
拥抱的那一刻他问:“你现在开心了吗?我真的不希望你不开心。”
“嗯,现在我开心多了。”
那一刻我想,其实他是不是骗子对我来说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看见他有一颗向善的灵魂,他希望身边的人一切都好。尽管他很贫穷,并且用了一种类似乞讨的方式来获得食物和生活必需品,我也并不因此就瞧不起他。
我尊重每一个用力活着的人,更何况,他还给了我他最美好的祝福呢?
鱼丸是一个19岁的女孩,这里将记录她独自休学一年旅行的故事,欢迎扫码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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