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本文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143期“阔”主题文活动。
在外流浪十年,回到阔别已久的家乡,这里有我一直牵挂却不敢相见的人,前妻和女儿。离开她们时,女儿才两岁多,胖嘟嘟的,黑色瞳孔澄清幽亮,能够瞬间将我融化。从她的眼神里我还能看到陌生和恐惧,正是因为这些,我才下定决心要离婚,远走他乡。
走之前,我在县政府广场西北角那一排泡桐树下找到那个瘦高瘦高,戴着墨镜的算命人。奶奶生前总是来这里找他算命,每一次算完回去都告诉姑妈说那个算命人算的非常准。然后就开始数落我爸是个白眼狼,他这一辈子只能靠女儿养老送终。可他总是不死心,时不时的又要去那里算一卦,算完之后又能绝望一阵。
我走到他跟前,说想要离开这里,永远不回来,往哪个方向比较顺利?
他让我爆出生辰八字。
我说我是农历7月份生的,中秋节之后的第三天,妈妈将我送到奶奶家然后再也没有出现。也就更不知道是什么时辰。
算命的拿出一张草纸,又给了我一支毛笔,让我在上面写一个字。我思虑良久,在上面写下了我的名字,阔。
算命的摘下墨镜,接过我写的扭七歪八的字帖,我这才发现它原来不是个瞎子。他微微皱眉,端下来一会儿又看了看我。说这个阔字里面是个活,外面是个门,要想好好活着,就必须在门里面,说我不宜出远门。
我逼得哼了一声,起身扬长而去。我确定它就是一个骗子,因为我奶奶去了那么多次,都以为她是个瞎子,而且我奶奶每一次都问她,她儿子靠不靠得住?他每次都说靠不住,而且每次都收钱。
它在后面叫我留步,可能是因为我没给钱,我没有理他,除了县城东边的牌坊,坐上公共汽车,离开了家乡。
我本想让那个算命的给我指个方向,所以我在车上的时候依然很迷茫,不知道往哪里去,于是就坐到了终点站,终点站是火车站,我到售票口买了最快发车的一火车,方向是往南。
我在南方过得并不好,大部分时间是在李家坡医院度过的。这里的人都知道,李家坡第三精神人民医院。我被他们认定为中度精神病患者。我进去的原因不是很清楚,因为醒来的时候已经在了派出所,他们问我为什么打人。对此我一无所知,我的脸颊也一阵刺痛,眼角还在渗血,我为什么挨打,我也不知道。但我断定肯定是我的病犯了。犯病的时候我去了另外一个世界,仿佛间有一个女人一直追赶我,那个女人很漂亮,很性感,穿着一身紧身的黑皮夜行衣。我知道他要害我,我就一直跑。但我没有跟警察说这些,只是一直沉默。然后就被送进了李家坡医院。并在那里住了三年。
其实我是有机会出去的,但是需要家属签字,我那时候唯一的家属是我爸,但它远在老家,即便他能来,我也不想牵扯到他。因为没人签字,我就得一直接受治疗。
在里面的日子并不好过,尽管里边衣食无忧,比我一个人在外面流浪好多了,至少不会饥一顿饱一顿。但里面没有自由,我尝试过几次要逃出去,都被保卫抓了回来,抓回来之后,他们就用电棒击打我,让我记住,不能再逃跑。被电击的感觉很痛苦,让人难以承受。我便老老实实的在里边待了三年。三年之后,我自己给自己签字,并保证坚持吃药。
在李家坡,我想了很多很多,想到我的前妻,它是一个并不怎么漂亮的女孩,但他真的很善良,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就知道我有精神疾病,他是在父母的反对之下,坚持要和我在一起的。后来他和我离婚,我也并不怪她,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孩子,我也是爱孩子的,前提是在我精神正常的时候,只是我精神不正常,正常的时间越来越多,对他也对孩子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我又想到了那个装瞎的算命先生,他说的也有一些道理,我这个人要想活着就必须被关起来,不是关在家里,就是关在精神病院里。可这并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不断的挣脱,哪怕一直孤独的流浪。
流浪的日子很辛苦,但我早已习惯。我是从十岁那一年就开始流浪的,那一年,我长高了一大截,以为可以打得过我爸,于是第一次做了反抗,结果就被他用一根粪坑里沾满了粪便的棒子,塞进嘴巴,一脚踏进一个一人多高的泥坑里,不停的向我盖土,我扭曲着身体从坑里爬出来,一直往村外跑。
我跑到一个堆满垃圾的矮房子里,被一个老头收留了,那个老头是个变态,向我伸出了罪恶之手。我便再次逃离。
我去过很多地方,最喜欢去的是一个旧书店,我可以站在那里看一天的书,夜幕降临时,我带着恐惧又走进那个收破烂的老头家里,用恐惧换取一顿保护的大米饭。
我也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真的,因为我是一个中度精神病患者。但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怕他们会把我送进李家坡。所以在每一次醒来的时候,我都说我只是喝多了。
不知不觉在外面流浪了十年,这十年,不知道是因为坚持吃药的原因,还是因为时间冲淡了我内心创伤的原因?我发病的频率越来越小。我感觉我要好起来了。
我特别想回阔别已久的老家看一看,只想看一眼,我最牵挂的两个人,他们过得还好吗?他们一定有了新的生活,一定有一个更好的男人可以给予他们遮风挡雨的家。所以我不能再进入他们的生活了,我不能破坏他们的幸福,我只是想回去看一看,在暗中看一看,他们过得好,我便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