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苏辙与其父苏洵被人成为“一门父子三词客,千古文章四大家”,关于苏轼苏辙的名与字,很多人都很好奇,一代文豪的苏洵,怎么给俩儿子起了这么随意的名字,仿佛农夫看见身边器物,随口起的。不由得想起苏门四学士之一的张耒,他给自己仨儿子起名:“张秬、张秸、张和”,颇有东坡之风。
苏洵在他的《名二子书》文中具体阐释过给儿子起名字的心意 :“轮、辐、盖、轸,皆有职乎车。而轼独若无所为者。虽然,去轼,则吾未见其为完车也。轼乎,吾惧汝之不外饰也。天下之车莫不由辙,而言车之功,辙不与焉。虽然,车仆马毙,而患亦不及辙。是辙者,善处乎祸福之间也。辙乎,吾知免也矣!”
简单翻译一下就是车轼看起来对车无所用处,但无它则不成其为车,希望苏轼你呀有功用也要低调为人。有车辙车才好走,但说到车的功用没有车辙的事,车要出了问题,也没车辙啥事,所以苏辙啊希望你能安然地处于祸福之间啊。
可怜天下父母心,既要孩子平安无事,又希望将来能有所作为,二者也不矛盾。曾读过一篇鸡汤文,说得挺透彻,人的一生要认识三个平凡,最初是认识到父母平凡,接着是认识到自己平凡,最后是认识到孩子平凡。认识到父母平凡,出现在儿提时代;认识到自己平凡则要人到中年;认识到孩子平凡,估计就该知天命了。苏洵屡考不第,或许已经认识到自己平凡了,他还是早于“知命之年”而认识到孩子本也平凡,所以二十多岁刚刚当爹就给孩子起了“平凡”的名字。不像现在的父母,恨不得把“一个亿的小目标”都藏在名字里。
换个思路,我们不妨也做另一番解读,扶轼才能远瞻,故曰子瞻;车辙自有来路,故曰子由。子瞻乃高瞻远瞩,子由乃牢记使命。扶轼瞻远,顾辙思由,既志存高远又不忘初心,既思人从何处来,又念人往何处去,TO BE OR NOT TO BE。苏洵此刻仿佛一眼看穿人的死生,成了站立在时空里的哲人。
再回到苏洵,读书时课本上写,苏洵,字明允,自号老泉。小时候的开蒙读物《三字经》更有“苏老泉,二十七,始发愤,读书籍。彼既老,犹悔迟;尔小生,宜早思”。但事实上,历史上的“苏老泉”,应该是苏洵的儿子苏轼,而不应该是苏轼的父亲苏洵。
宋朝词人叶梦得在《石林燕语》中说道:“苏子瞻谪黄州,号东坡居士,东坡其所居地也;晚又号老泉山人,以眉山先茔有老翁泉故云。又于卷册间见有‘东坡居士老泉山人’共一印,其所画竹或用‘老泉居士’朱文印章。”叶梦得说得够明白的了,苏轼不但号老泉,而且还用过“老泉山人”和“老泉居士”的印章。叶梦得与苏轼是同时代的人,苏轼去世时,叶梦得已经24岁,他的话应该是真实可信的。
还有《上清储祥宫碑》上也有“老泉撰”字样,此碑是元祐年间所撰,元祐年始于1086年,止于1094年,而苏洵早在1066年就已经去世了,毋庸置疑,这不可能是苏洵所撰,只能是苏轼的墨迹。这也是苏轼号“老泉”的一个明证。
明代郎瑛《七修类稿.辩证一》也提到“老泉为子瞻号。”
如果此为真相,不妨想一下,东坡为什么把“老翁泉”简化成“老泉”,老翁泉憨态可居,民风朴实,老泉则禅意十足,哲思浓厚,想当年柳宗元参与“永贞革新”,和刘禹锡等共同经历“八司马事件”,各自贬为远州司马,他就曾将永州的栖居地一泓小溪称为“愚溪”,而苏轼经历“乌台诗案”,同样被贬岭南,自刻“老泉山人”,也算是对柳宗元的遥相辉映。
只不过《愚溪诗序》充满了牢骚与愤懑,以自嘲和自黑来表达愤慨,而《赤壁赋》则在“江上之清风,山间之明月”中达成了诗人与自己的和解,这一番忘却与沉醉,才成就了千年一遇的可爱又可敬的东坡。
想想,“老泉”的“老”与“子瞻”的“子”刚好相对,又有自嘲“己已老矣”的意味,泉的甲骨与小篆写法,中间一个“T”,倒也是和“轼”做为车子构件“古代车厢前面用作扶手的横木”颇有形似。“泉”而非“湖”、“溪”,是丰沛的水流隐藏在地下,仅是“一眼”流出而已。且老,且小,且隐,这是“老泉”给人的外在印象,而“泉”下有源,源头丰沛充盈,则该是东坡达观而丰满的内心吧!或许当苏轼写下“老泉山人”的时候,就有“自喜渐为常人”,“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慨叹了。
一番胡话,就着窗外的风雪,不知苏子是否“泉下有知”?姑作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