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4-12

一生尝尽酸甜苦辣,终落得如此下场。


秋园自己活到了八十九岁。去世前那几年,她常说的话是:“不是日子不好过,是不耐烦活了。”这是怎么样的一个人生?秋园的童年时代结束于十二岁——那年春天,她失去了三位亲人。然而这只是开头。在以后的漫长岁月中,秋园生下五个孩子,带活三个,夭折两个。四十六岁,她埋葬了丈夫。


杨本芬是《秋园》的作者,文中的秋园是她的母亲,她是之骅。作者杨本芬在花甲之年开始写作,曾在《红豆》《滇池》等刊物上发表过短篇小说。 厨房大概四平米,水池、灶台和冰箱占据了大部分空间,再也放不下一张桌子。她便坐在一张矮凳上,以另一张略高的凳子为桌,在一叠方格稿纸上开始动笔写一家人的故事。


那年,她的母亲去世了。她意识到:如果没人记下一些事情,妈妈在这个世界上的痕迹将迅速被抹去。在不算遥远的那一天,我自己在这世界上的痕迹也将被抹去,就像一层薄薄的灰尘被岁月吹散。我真的来过这个世界吗?经历过的那些艰辛困苦什么都不算吗?所以提笔写下了《秋园》这本书, 2020年,杨本芬80岁,处女作《秋园》出版。


独一无二的人生轨迹,让她颇受关注:花甲年,很多人不再抵御生活的设置,她却提笔写作;耄耋年,很多人止于含饴弄孙,她却开始出书;从未受过任何专业写作训练,却写出了豆瓣目前评分8.9的作品。她说她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写着这个故事,稿纸积累了厚厚一摞。后面出于好奇称过它们的重量——足足有八公斤。她说,我也感到奇怪:只要提起笔,过去那些日子就涌到笔尖,抢着要被诉说出来。我就像是用笔赶路,重新走了一遍长长的人生。


她身上带着些过分的谦卑。采访时担心普通话不够标准,一直问:“你听得懂?我这塑料普通话。”书写出来了又担心影响读者心情,“我都特别抱歉,我写的东西那么悲凉,读者看了会不会也不开心。”二女儿章红为《浮木》写代后记《成为作家》,她也担心:“这样写不太好吧?这样夸你妈妈,我还不是作家啊。”


她只在内心认可自己,自己写的那些文字哪怕别人不看,自己也喜欢看,“我经常看自己写的东西,哎呀,写得真蛮好,我都在心里赞美自己,我还会写东西了。”可一落到外面的现实中,她又胆怯了。


杨本芬没有办法不胆怯。这一生,总是错过,总被亏待,她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我这个人运气怎么就那么不好。”当人生中的那些苦和“坏事”在她晚年时终于成为土壤,慢慢结出一个果实,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可以成功,成为一个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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