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继在张家排行第三,我们习惯称他为三叔,他之后,有几个弟弟,那个年代吃是永恒的话题,并非讨论今天吃什么,而是问,今天有什么可以吃的。在这样的背景下,三叔依旧对做学问有自己独特的偏爱,比如走上5公里的路程,去邻村听说书人的奇异故事,也会在放羊的时候,思考太阳落山的快慢问题,总归在其他叔父的印象中,这是一个奇怪的孩子,虽然个性上有别于常人,他的学生时代依旧不能免俗,五年级辍学,将兼职放羊变成了全职,毕竟他不是家中的老大,也不是家中的老小。
听说多年后,村落来了一位算命的,对着三叔说了几句咒语,就跟人家走了,也有村民说,算命的给了三叔两颗糖果,我觉得后一种话更可靠,哪有什么东西比糖果更有诱惑力,而且是两颗。
再见三叔已经过了多年,他头带黑色瓜皮帽,胡须已经超过我放羊的头羊。三叔对我说,“小达,要不要跟三叔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我当时确实想去,但想着他还没有给我糖果,于是默不作声,我看到三叔将手伸进口袋,摸索了一会,最终还是没有掏出来,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还是走远了。
我的放羊生活又归于平和,迎着太阳赶着羊群去山坡,背着夕阳带羊群回羊圈,又是多年,三叔又回来了。这次震惊了整个村落,好几辆汽车停在村口,三叔旁边站的听说是一位大领导,村落的干部只能站到第二层包围圈,而我是站在墙上才看到三叔的,他的帽子没有了,胡子也变成了小八字,一条鲜艳的领带只能看到一半,我想这次他要带多少糖果才能安抚这么多人的心情。
一个月后,村落外的田地上盖起了一座厂房,一个月后,已经有汽车将货物源源不断的运到厂房内,我的二叔、四叔陆续去厂房上班,接着村落的其他男人也去上班,而我也成为了其中一员,我工作的地方离三叔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成为了三叔的司机,三叔说,这是他欠我的那一颗糖。又是几年,三叔工厂制造的东西已经出口到了国外,而三叔的个人资产排名也出现在省级刊物上,成为了远近闻名的企业家。
一天,三叔被汽车挡风玻璃前的吊坠吸引,这是我一位朋友送的,其实我并不喜欢在汽车挡风玻璃前放任何东西,甚至连挡风玻璃我都希望去掉,但朋友说这东西可以保平安,也这样被挂在这里。
我以前的任务是观察羊,推测它们是否吃的开心,是否吃饱了,毕竟这些玩意都不知道饱是什么感觉,现在的任务是观察坐在我汽车里的人,包括三叔,于是,陶艺村这个名字进入我的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