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絮伤势大好，成岭回到镜湖派，开始重振门派。

老温和阿絮去看望阿湘的路上，途经镜湖境界，看了眼徒弟一切都好，成岭本想留师父师叔住几日，二人陪他吃了一顿饭，没坐停留，连夜去找阿湘。

只因阿湘传信来说生了一个胖嘟嘟的儿子，长得特别像曹蔚宁，阿絮一下子就坐不住了，非要老温陪他赶紧去看，老温拗不过阿絮，也惦记着阿湘，二人看完儿子立马去找女儿。

曹蔚宁离开时，阿湘那句你不是一个人，她的曹大哥应该听见了。

因为有了我们的孩子，所以我们的骨血合在一起，你自然不是一个人，你有我，有孩子。埋葬曹蔚宁后，所有人离开后，阿湘在曹蔚宁坟前才正式告诉他，他们孩子的消息。

从阿湘住处回到四季山庄，已经一月有余。

白天老温做饭，阿絮吃，大部分时间会去桃园看看小兔子，喂喂它们。夜晚老温总喜欢让阿絮陪他看月色，两个人就在屋顶上醉了，醉着还要过几招。阿絮曾畅享过的跟老温归隐的愿望也实现了。

那晚阿絮调制了醉生梦死，说来也奇怪，跟老温归隐之后，用醉生梦死的次数几乎没有超过三次，并无哪一次会迷失进去，偏就那晚点着进入幻境里。

阿絮遇到了幼年时期的老温，那时候他还没改名字，总被人称为小甄衍。这里还是大战之前的神医谷，开的极艳的花朵迷人眼角，在大孩子的逗弄下，老温总是吃亏，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他小小身子够不到，抢不着。阿絮看着老温，有些不忍，上前呵斥那群小鬼，赶走人后，小甄衍跟阿絮彼此盯着对方，没几秒小甄衍说请阿絮去家里做客，因为他帮了他，他爹他娘教导他，谁对他好，他就要加倍对恩人更好。

那双小手拉着阿絮的大手，阿絮看着个头只到他腰身的小甄衍，又似乎想到现在的老温，岁月转瞬间，小甄衍跟老温重合在一起。

“爹娘，这是刚刚帮了我的大哥哥，我请他来家里做客。”

阿絮向甄如玉夫妇行过礼，就被小甄衍拉着去了后山。

老温小时候确实像他长大后说的那样，掏鸟蛋，捉蚂蚁，每天咋咋呼呼的，这才是老温真正该有的童年。

幻境里他又看见鬼谷那群人在折磨老温，甄如玉夫妇的尸体躺在那里，众鬼冷嘲热讽的声音盖过了老温撕心裂肺求救声，他们在笑，他在哭。

阿絮想起前几年叶白衣要杀老温时，老温所说的那番话，我必化厉鬼和这万恶的人间斗争到底。那时候他还不明白老温究竟有多恨世间，当他真的看见老温遭遇的一切，只恨自己没能救出老温，让他生生受了多年人鬼殊途的经历。

成为人，或为鬼。都不是老温想要的。

当他为人时，还不明白什么是人，他甚至只能算一个没有完全进化的人，只是一个幼崽。

成为鬼是这个幼崽变成人的过程，老温心中保留的那丝善，是除了爹娘的教导，还有阿絮曾说的话。

被关在鬼谷深处，老谷主用鞭子狠狠打在小甄衍身上，抵抗外力侵袭的巨痛最好的方式就是心里要有更大的声音。

“甄衍，你会遇到一条通往人间的路，那条路上还有一个人，会陪着你。”鞭子打下来，那声音越来越大，大到已经感受不到疼痛，善恨交错。

阿絮在甄衍被打的时候，不断重复着那句话，就好像真的可以治愈甄衍的痛。他心疼，哭泣，想要替甄衍杀了老谷主，自己根本不可能，在醉生梦死里面，一旦有想要改变历史走向的想法，是没有结果的。

甄衍被打完握起的拳头，阿絮看见了。那是幼崽成长的第一步。

忍耐。

但阿絮忘记了，忍耐足以改变一个人。

老温改变是因为恨意和善意已经完全倾斜，偏离了正义的善，将恨在心里扩大，却是由不得人本身的。

醉生梦死的药效一旦过了，人就自动醒来。

醒来后，他没见到老温，或是出去了，可还是子时，人去哪了？

阿絮穿好衣服，去外面找老温。见到老温坐在凉亭石凳处，吹着那只白萧。

“阿絮，你怎么醒了。”停下吹箫，看着阿絮说。

“老温，你为何也睡不着。”

“想起一些过去的事。”

两个人都往对方眼底看去，相视一笑的背后有欲说伤痛的念头。

“天有些冷，咱们进去吧，我慢慢说给你听，阿絮。”

月色越凉越美，就像即将摊开的对话，柔和言语间都是锋利的刀。

阿絮拿出四季山庄的酒倒出给老温，又酌满自己那杯。

“我看见长大的周子舒，梦里你还没有创立天窗，十几岁的少年模样，温良美好。九霄也在，你们玩的很好，我就走上前去问你还记得小时候的甄衍吗，你回答根本就不记得我这个人，阿絮你不知道，在梦里我跟九霄都想要和你一起，你去哪我们就去哪，我就是不爽你不认识我，老在你面前说甄衍，要你记住我这个人，而且你跟九霄的关系比我好，我就吃味，跟九霄打打闹闹抢你，后来我就醒来了。”

那晚阿絮没有告诉老温他也做了一个梦，他想老温定然不愿想起鬼谷往事，那毕竟是他这辈子的伤，等有一天他愿意主动讲起，他也便把梦中事告知与他。

四季山庄又一年除夕

老温非要阿絮陪他下山采买过年需备物品，途经桃林，碰上前来一同守岁的成岭，便三人一起去镇子上采购。

一路上成岭似乎又变回那个十四岁来到四季山庄的小少年，一手拉着师叔，一手牵着师父，看看这边的人，又望望那边的人。

山庄里孩童的啼哭，老温抢着要抱阿湘的儿子，反倒被尿了一身，哭声让坐在石凳上喝小酒的阿絮想起很多年前，第一次听见还是婴儿的九霄的哭闹声。

总有旧人走，更甚新人出。

[后记]你们想要的自由和救赎，总有人带着光，奔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