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新世界
不知人们是否会思考这样一个问题——人在失去挚爱之后,时间的流逝会变快,还是变慢。我想答案应该是变慢。因为失去挚爱的人是痛苦的,而人们在经历痛苦时,往往会觉得时间走得太慢。当一个男人和美女共度良宵时,一整夜也许就像一个小时那么快,愉悦的体验总是让人忘了时间;可当某人被老鼠夹子夹住手指时,即使只夹了20秒,他也会觉得自己经历了漫长的20分钟,痛苦的感觉会拉长人们对时间的敏感度。
自从乔尔失去莎拉那天起,时间已经在世界的巨变中走过20年。我不知道20年的时间对于乔尔来说意味着什么,我只知道它很漫长,长的就像20个世纪,长得足以摧毁世界上曾经坚不可摧的一切东西,也能融化曾经美好的一切。
大约七万年前起,我们的祖先——智人从东非大草原向世界各地迁徙,经历了数万年的生存、繁衍、创造与杀戮,建立起繁荣的人类文明。第一次工业革命之后,人类进入现代社会,人们创造出无数足以自豪的科技和数之不尽的财富,过上了曾经想都不敢想的富足生活。饥饿、杀戮、瘟疫,这些词已经成为过去,人类真正主宰了自己的命运,并把下一个目标指向浩瀚宇宙。然而地球给人类开了一个玩笑,那些看似辉煌又坚不可摧的文明,竟然败给了小小的孢子病毒。
越是巨大的灾难,越是来的无声无息。没人知道这种孢子来自什么地方,为何扩散得如此快。人们只知道它是一种可怕的菌类,喜欢生长在阴暗潮湿的地方,当孢子母体成熟时会炸裂,孢子就像花粉一样在空气中飘荡。它通过呼吸道进入人体,随着血液进入大脑,然后迅速控制大脑中枢。被感染的人逐渐丧失意志,成为只会杀戮的吃人僵尸。
在孢子病毒爆发后,全球各国政府都试图控制其蔓延,但是很快他们就意识到,这样做只是徒劳。这次灾难比十四世纪欧洲的黑死病恐怖一万倍,世界很快就在病毒的撕扯下支离破碎,人们只能躲进避难所和隔离区,像圈养的动物一样,靠着微薄的食物恐惧地生活。而这些地方其实也并不安全,只需要一个小小的疏忽,隔离区就会被病毒侵入,随之而来的就是死亡、沦陷。为了避免这种惨剧,临时政府对隔离区采取了近乎残忍的统治。民主、自由这一类词早已成为过去式,只有生存,才是幸存人类唯一面对的问题。
在这样的世界里,人们总是期望治愈病毒的药品或者疫苗会出现,例如曾经的天花、鼠疫,无论是怎样可怕的瘟疫,都会因为疫苗的出现而逐渐消亡。如果这种药品或者疫苗能够研发成功,将会是人类命运的转折点。事实上全世界所有的顶尖科学家在十几年中一直在努力研究疫苗,可疫苗从未出现,它像海市蜃楼一样遥不可及。随着世界资源不断枯竭,世界各地的研究机构无力再将疫苗研究的工作继续下去,大多数地区相继放弃了疫苗研究,他们只能绝望地对人们宣布,孢子病毒没有疫苗。
人类文明停止了,幸存者不再奢望世界会变成原来的样子,他们只能竭尽全力地活着,努力活到生命终结的那一天。疫苗的失败和临时政府的暴行让幸存世界充满怨恨,一个名叫“火萤”的组织在美国废墟上悄然诞生,他们认为临时政府已经无力再保护人民,只会让这个本就破败不堪的世界变得更丑恶。而他们要取代无能的临时政府,带领幸存的人们在黑暗中寻找光明。
在美国的东海岸有一座著名的城市——波士顿。它毗邻大西洋,曾经美丽又繁荣,有着丰富的物产和诱人的美食。1630年,来自英国的清教徒创建了波士顿城,这座城市见证了美国的崛起、繁荣,也见证了它的消亡。如今,这里有美国东海岸最大的隔离区。
清晨,夏天的朝阳从海平面缓缓升起,隔离区的人们又迎来未知的一天。乔尔住在一幢破旧的小楼上,当第一缕阳光洒进窗时,他再一次从噩梦中惊醒。这20年里,对于乔尔来说,最难的事就是睡个舒服觉。还未来到波士顿的时候,每当夜幕降临,危险就会像恶魔的爪子一样在看不见的四周环绕。而进入隔离区后,寂静的夜晚总会带来挥之不去的痛苦记忆,乔尔无法入睡,只能靠酒麻痹思绪,带着酒精入睡,好在他总能搞到酒,而且酒不会过期。从噩梦中惊醒已经是他的家常便饭,可这又算什么,清醒后的世界难道不是噩梦?
屋子里破旧的像是久未打扫的仓库,晨光照出空气中漂浮的无数灰尘,屋内放置着锈迹斑斑的冰箱和微波炉,早已没有了电力供应,它们只是一堆废铁。窗边四方木桌上摆着一瓶打开的威士忌,它现在是乔尔最好的朋友。20年的时间在乔尔脸上留下深刻的痕迹,他头发斑白、皱纹丛生,仍穿着一条牛仔裤和看起来脏兮兮的格子衬衣。
敲门声传来,乔尔知道这个时间只有谁会来找他,打开门后,泰丝走了进来。
“早上好啊。”泰丝一边打招呼,一边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
7年前当乔尔开始做“走私客”时,第一个认识的人就是泰丝,当时她还是一个25岁的年轻女孩,正在学习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走私客”。所谓“走私”,就是将隔离区外有用的东西想办法弄进来卖出高价,当然,临时政府不会允许这种事。同时,也可以将隔离区里有用的东西卖给在外面生活的人。
为了给自己多弄几瓶威士忌和配给卡,乔尔搭档泰丝冒险做了几单生意,收获还算不错。泰丝在此之前和几个不同的人合作过走私,但她还未遇到过像乔尔这样谨慎周到、下手果敢又利索的男人,这位其貌不扬的大叔也许天生就是做“走私客”的料。在物资匮乏的隔离区里,若想生活的好一点,除了冒险去偷临时政府的仓库,就只剩做“走私客”这一条路了,当然,前者更容易被枪决。
从那时起,泰丝就和乔尔一起搭档走私,越来越有默契。在用物资丰富自己生活的同时,两人渐渐成为伴侣,成为了文明废墟中相互的依靠。泰丝的面容有一种英国古典式的美,尖下巴、鼻梁挺拔、眼睛美丽又深邃。她总是懒得打理棕红色的头发,只用一条发带绑起。乔尔以前对她说过,如果不是生错了年代,她也许可以去纽约找一份时装模特的工作,因为她纤细修长的身材完全能够胜任那种角色。而泰丝回答说,如果食物能够多一点,她不介意变成一个胖子,至于相貌身材什么的,还不如一块面包来的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