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天空又飘起了细柔柔的雨,和着泥泞的心反复思量手心里的掌纹,丝丝脉脉,隐秘却清晰。开始酝酿一篇小说,多愁善感故事的开头,却惶惶不安于故事的结尾,那些半棹流云、一庭落花、两处闲愁、三分明月、十里春风的婉约里,再也没有华丽而隐秘的心事。
第一次踱步在凌晨两点的大街上,想临摹这睡着的夜,想问候那些醒着的人。没有月光,没有花香,只有风儿撩出的静谧和猫儿嚷出的风尘,它打着圈,迷离着眼,在宝石花路附近的眼镜店静静等着有缘人打赏,迟迟不肯离去。
鳞次栉比的酒吧旁,尽是扑朔迷离的味道,浓的让人头昏脑涨,很难看得到纯真火热的眸子,多的是眉眼安然的高挑,还有十指相扣,耳鬓厮磨的娇羞。有隐藏,有等待,有耐心,有寻觅,有人在聊愿意为之一生奔跑不息的爱情,有人在聊那些从荒凉中走出的繁华,有人讲起从临渊绝望中醒来的重生,有人说他也想写首诗,想耐心一个人看烟花盛开再泯灭。
怀念大街上那些遗失在磁带里的光阴,历数爱情里的那些永垂不朽,又想起那一场倾盆大雨的日子,嫉恶如仇的风和我们的光辉岁月。开始讨厌自己心怀侥幸的模样,讨厌那些尿急的友谊,讨厌那些自己搪塞自己的借口,讨厌那些模棱两可和力有不逮。
还未来得及闪躲,一腔命运多舛划破了凉凉夜空中服帖的和谐。那是一对年过七旬的老人,鸡皮鹤发,低垂的眸子里闪着浑浊的光,我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来,还要到哪里去,他们忍受着辗转,也忍受着重复,此地不宜久留,饭盒里一共也没几块钱,听旁边烧烤摊的胖女人讲,有位好心的大眼睛的姑娘每天都会留下几个葱花饼,我想她那两只汪汪的眼睛里,一定也汪着一个我想听的故事…………
如家酒店的霓虹灯下,依偎着年轻的母子二人,女人的脸很漂亮,即使身材瘦小但声音响亮且冗长,一声声在慢条斯理的夜空里划着玻璃,她的神经也被风紧紧的裹住……她一直对着酒店窗户多的朝向喊,她一喊,孩子就跟着哭,哭着喊着就造就了这夜里最落寞的背景音乐。
他是她所有的热情与虔诚所在,而他回报给她的只有倦怠和心狠。 文字没法太忧伤,抽噎声听起来很悲催,看着那些逐渐加重的孤立无援,慢慢散开的细细的裂痕,胡言乱语的悲哀,我的心又抽了一下,她的话里隐隐藏着的悲痛的长河已经泛滥。她在喊她的男人,无能为力还坚持着,煎熬着,不知道换来的是愧疚不安还是拳脚相向?若能换来她的安心,她的释然还有她男人的心安,我想会有人愿意在黎明前给她唱一首不那么难过的歌,可我突然不由自主的心疼她,深深的心疼。
傻瓜对生活的愉快紧追不舍,却发现自己受了愚弄,智者力图避免傻瓜的噩运,虽然小心翼翼,但仍遭到不幸,不可理解又不可理喻。
喝醉的情侣从酒吧方向延伸着并哈哈大笑,互相打脸又互相祷告,翻遍裤兜,一张一张数着钞票 …………
一缕缕冥想过后,母亲的电话也如期而至,她低沉的声音里,讲着我体会不到的唏嘘和深意,我开始深深心疼和久久不安,我惦念她的忧郁,她的难眠……
这深夜倦怠的阑珊使我沉思成执念,想定格成永恒,想攫住好大一块,却又发现两手空空。那些被遗弃的垃圾传单被风追逐到四面八方也找不到它的入幕之宾。我怀揣静寂走到银行旁的小石柱旁,飕的,正前方闪出一位带着游离气息瘦骨嶙峋的拾荒老人,开始往垃圾箱旁一点点挪去,风正刮的紧,夜色也真有些暗,老人的牙却很白……一夜狂风,把寂寥打扫的越发干净了,突然想起,被我遗弃在秋天的那场初恋,竟莫名有种忍不住的悲伤,深深扎在这绝世之魂的地平线上。街道两旁的烧烤摊纷纷打烊,年轻的回民夫妻互相数落着,明天的饼子要多拿50个…………醉汉的步调和我的行走相向而行,他告诉我,他不想生活在这伤心城市里……稀稀落落的出租车司机,眼里充满猜忌和疑虑,我不想忐忑撤离,更不愿剩下清癯的年轻。 三三两两的狗奔跑在路边垃圾堆里,也许此刻正是是它们的安宁,有大大的骨头和小小的身心愉快。有看得见的和看不见的惊喜,有等得到的和等不到的明天。马有布牛肉面的师傅们已经洗手开工了,那些熬在锅里沸腾着的牛肉汤,拼命在最后的时光里煎熬着它的馥郁芳华,给尝过的人们一个终身难忘的回答。网吧包夜的孩子们惺忪着眼,哇啦哇啦踩上了清晨的步子,没有唐诗宋词,没有英语对话,前篇一律都是王者荣耀,那些小小的执拗就像最没有颜色的油画。
最让人感动的,是杂货铺的橱窗里,那一朵不认识的草,路过的时候还老实的心无杂念,还未满一夜,竟然开出傲娇动人的小小的花。明媚饱满,细细于心,讶然地喊出一个浅浅的故事。
在这温暖的人世间,愿她有完整安宁,岁月静好,云淡风轻,没有自怨自艾,处处碰壁,心生悲凉,愿她不怕生活笑话,笑话过后,还能好好生活。 天就快亮了,所有的心事该淡了,没有戚戚恓惶,没有粲然一笑,我斜睨了 一眼那黑黢黢的钥匙,离开了这个缱绻之地。
猫不见了,狗也跑远了,那个可怜的女人,依旧揽着孩子愣愣杵在天昏地暗里,风刮过一片可怕的哇哇诅咒声, 我知道,绝望已经像蝗虫一般涌入了她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