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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节刚过,闺蜜芳菲就约曹亚萍出来吃午饭,地点定在药厂对面的铁板烧。
“看,我老公昨天给我买的。”芳菲坐定后,提起新款的LV包,展示给曹亚萍看。
曹亚萍简单扫一眼便说:“这个包我也很喜欢,如果有小号的我也买一个。”
“昨天我就老公讲,你肯定也觉得好看,咱俩眼光总是差不多的。”芳菲把包放到旁边的椅子上,又说:“快跟我讲讲,你俩是怎么认识?”
这个问题倒是给曹亚萍问住了,她稍作犹豫,有些害羞地说:“算是英雄救美吧,后来他就加了我的微信。”
“那你就给他了?”
“嗯,我看这人气质不错,挺儒雅的。”曹亚萍边说边笑,默默地回忆起那天相遇的场景。
“哇,还挺浪漫,像校园偶像剧。”
曹亚萍没接话,低头夹了口菜,心想至少比你和你老公浪漫。
“你晚上有事吗?我家附近新开个火锅店。”听到好朋友谈恋爱,芳菲比曹亚萍还兴奋,又要拉着她去吃火锅。
“今天周五,我要去上公务员的晚课!”
“那明天呢?到时候带上你男朋友。”
曹亚萍迟疑了一下,点点头说:“行,我问问他时间。”
两个好朋友又聊了一会,临近下午一点,芳菲转身喊服务员结账。
曹亚萍并未推辞,甚至连抢着付账的样子都懒得做,她只是穿好羽绒服,静静地等着。是芳菲主动来找自己聊天的,结账理所当然。
天气刚回暖,阳光透过玻璃窗打在身上暖洋洋的,但推门而出,外面的寒风仍让人措手不及,两只耳朵像是要被冻裂似的。曹亚萍刚想从包里掏围巾,却看见芳菲从包里抽出一条LV的围巾,她的手又缩回去了。
芳菲的羽绒服扔在车里,只穿了件羊毛连衣裙,小肚微微隆起。她将围巾对折,轻巧的缠在脖子上,推开门,趁着寒风还没有吹透她的单衣,小跑了几步,一骨碌钻进车里,摇下一半车窗,露出精致的小脑袋,两个带有香奈儿logo的耳环在她脸颊旁一晃一晃的。
“回头微信联系。”芳菲的脸蛋和鼻尖都冻红了,“你快回去吧,太冷了。”
曹亚萍嘴上说好,但站那没动,呆呆地望着芳菲的车汇入车流,又驶过一个红绿灯,直至难以分辨。
曹亚萍将羽绒服的拉链拉到头,带上帽子一步一步往药厂走。羽绒服的衣领正好抵到鼻子,她嗅嗅了上面的味道,药味最重,其次是昨天中午的饭味,再使劲闻,还有前几天的麻辣烫味,这些味道悄悄地附着在许久未洗的羽绒服上,用气味的方式暴露了她捉襟见肘的生活。
曹亚萍和芳菲是大学同学,因为是老乡的缘故,关系还不错。大学毕业后,芳菲跟摇滚乐队的主唱谈起了恋爱。那两年,芳菲的朋友圈就是陪着这位摇滚乐队满世界的巡演。演出间隙,便跟着这支乐队四处游山玩水。
芳菲分享的照片中,永远是热热闹闹的一群人。曹亚萍将照片放大再放大,才看到芳菲在左下角的位置,她染了一头红发,映的皮肤雪白,穿着豹纹裙子加网袜,整个人看起来比那些摇滚歌手还要摇滚。照片下面都是大学同学的评论,有说她旁边的男生很帅,有人说你又染头发了。但曹亚萍从不评论,甚至连赞都不会点。她将自己的朋友圈动态设为对芳菲不可见,那两年曹亚萍在芳菲的世界里消失了。
后来曹亚萍才从同学口中得知,那位摇滚乐队的主唱居然跟男鼓手搞到了一起。芳菲连夜回了老家,又过了几天就通过相亲认识了现在的老公。
但芳菲对曹亚萍说起这些的时候,并不激动,情绪平静的像在说陌生人的事。但芳菲自己却说,难过是肯定难过的,毕竟付出了感情,但当初跟他在一起就知道他们这一行感情是不稳定的。那时候我就喜欢这种不稳定性,离开他以后我就不想过这种生活了,所以就回来结婚了。
如今芳菲已经怀孕5个月了。而曹亚萍呢?没有男友,没有钱,生活比白开水还没滋味。
曹亚萍回到工位,办公室没开灯,只有一个格子间发出微弱的光,两个同事正挤在一个手机屏幕前挑口红。
同事见曹亚萍回来,互相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个年轻些的同事说:“先别挑了,省得让别人听见。”另一个说:“是啊,你说什么东西好,过几天某些人肯定就买了同款,你说这人有劲没劲。”年轻的同事说:“最烦这种人了,学人精。有这时间还不如洗洗头呢,看那头发都出油了。”
曹亚萍回到工位,摘下帽子,伸了个懒腰准备趴桌休息。她将头枕在胳膊上,对自己说,“不准哭,芳菲遇到那么难过的事都不哭,我哭什么。”但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流,羽绒服的袖子洇湿了一片。
手机响了,是芳菲发过来的饭店地址。曹亚萍将地址转发给男友李胜,又对他说,我和芳菲约好明天吃饭,她要见见你。李胜回,好。曹亚萍又说,昨天情人节,芳菲他老公送给她一个LV的包。李胜回,明天见面补上,这几天实在太忙了。
曹亚萍止住眼泪,不哭了。她看着前面工位还在窸窸窣窣的两个人,心想,下周我就把这包甩你俩脸上,让你俩乖乖的闭嘴。
曹亚萍拿着手机,又将她和李胜的聊天记录从头到尾回顾了一遍。
第一条微信时间定格在2014年,12月4日,下午5点,那时曹亚萍刚相完亲。
曹亚萍的相亲对象是她妈妈精挑细的,她妈妈一再强调,人家模样不错,房子也买好了,挺好的。
“妈,你确定模样不错?上次你介绍那人看起来跟我爸差不多。”曹亚萍埋怨道。
“你就是普通人家的姑娘,找那么好看的干什么。”
“那至少得条件好啊,你想让我嫁过去遭罪啊。”
“咱家就是普通家庭,多大的锅配多大的盖。”
凭什么芳菲年轻的时候满世界玩,到了该结婚的年纪又找到那么好的老公。我不比她差啊,我偏不。曹亚萍没接话,她从书柜上拽过一本书塞到包里,她已经想好了对策。
3点,蓝诺咖啡厅,桌上一把红雨伞,这是每次相亲的暗号。但这次桌上没摆伞,曹亚萍只要了杯咖啡,静静地坐那看书。
五分钟后进来一个男的,绕着曹亚萍的咖啡桌看了好几遍,最后终于走上前问:“你姓曹?”
曹亚萍推了下眼镜,点点头。
男的穿着一件黑夹克,袖口磨掉了皮,他坐下后双手捧在嘴边哈了口气,然后才将夹克的拉链拉开,露出里面土掉渣的红色秋衣。
“桌上没放伞,没敢认。”
“这破咖啡厅就我一个人,不是我还能是谁?想问题不知道变通呢!”曹亚萍翻了个白眼。
对方瞬间变了脸,但还是尽可能和气的说:“对,美女说的对。”
开口就叫美女,油腻。曹亚萍继续看书,不理他。
“我的情况你应该都了解了。相亲这种事,都挑优点说,我这人实在,我在自我介绍一遍。”
曹亚萍继续看书,是本《红楼梦》,黛玉刚进贾府。
咖啡来了,对方接过咖啡说:“我爸妈早就下岗了,在小学门口卖鸡蛋饼。我跟你一样,毕业三年了,现在做销售,最近也打算考公务员。”
曹亚萍还在看书,王熙凤出场了。
“你在药厂做会计是吧?听说你们药厂的领导特逗,不管你干啥,也不管周几,随时就要开会,缺席就算旷工。”
曹亚萍点点头,不知是对书点头,还是对对方点头。
“大姐,我跟你说话呢,听没听见啊。”对方有些恼,用食指敲了敲桌面,无人的咖啡厅,听起来十分响亮。
曹亚萍翻了一页书,幽幽都说了一个“嗯”字。
“真他妈有病。”对方仍桌子上20块钱,起身就要走。
“你那杯咖啡22,谢谢。”曹亚萍仍低着头,不看他。
“装你妈呀。”对方端起咖啡,全都泼到曹亚萍的书上,“我让你装。”
曹亚萍脸憋得通红,她完全没想到一个大男人这样没风度。她刚要起身拿书砸他,不知从哪跑出来一个男的,提着相亲男的衣领子就把他伦了出去,趁着对方还没站稳,上去就是一拳。
相亲男连连后退,哆哆嗦嗦的指着对方说:“你等着,我这就叫人来,你等着。”
“我等着,你去叫吧。”
曹亚萍穿好衣服追出去,男的已经打车走远了,并未给她道谢的机会。
走出咖啡厅,曹亚萍打算到湖边新开的楼盘转一圈。新楼盘叫静心艺墅,里面的房子不是别墅就是跃层,曹亚萍药厂的老板就在这买的房子。作为配套设施,楼盘旁边还新建了公园,里面的便民设施都是新的,很快成了市民们休闲遛弯的新去处。
曹亚萍在公园转了一圈,到商店买水,竟然碰到了刚才那个男的。
“嗨,刚才,谢谢你。”
男的正站在台阶上抽烟,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说:“是你啊。”
“真巧啊,你住这附近?”
男的没说话,向后一指,示意后面的静心艺墅。
“这的房子可不便宜啊。”曹亚萍提高了音量,尽可能使自己的声音显得娇媚些。
“ 是不便宜。”
“你刚才是去约会吗?”
“不是,那是我开的咖啡厅。”
“呦,那更巧了,我家就住那附近。”曹亚萍更兴奋了。
男的掐灭烟头,冲着曹亚萍嘿嘿一笑说:“既然这么巧,加个微信吧。”
当天晚上,曹亚萍收到微信,对方问她能不能做他女朋友。曹亚萍说,你喜欢我什么呢?对方说,气质,你跟我认识的女孩不一样。
曹亚萍一直认为自己是与众不同,没想到这位“英雄”也是这么认为的。
曹亚萍一直对恋爱对象挑挑拣拣,就是在等待拯救她的白马王子。更让她没想到的是,白马王子还是以英雄救美的方式出现在她的世界里,这简直是她幻想中的情节。
幸福来的太突然了,曹亚萍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随着进一步的了解,曹亚萍对他越来越满意了。这个男的叫李胜,身材壮壮的,跟他在一起,很有安全感。李胜不仅开了个咖啡厅,还有一家装修公司。父母曾经都是市局的领导,刚刚退休就给他买了新房,一心盼着李胜结婚,老两口就可以抱孙子了。
李胜还带着曹亚萍去新房参观过,客厅的落地窗正对着小区中央的欧式喷泉。小区里的小孩都聚在喷泉边上玩水,随着喷出来的水,发出一阵阵笑声。
曹亚萍挨个屋看,四室两厅两卫,房间多的让曹亚萍对于家居的摆设、装修风格等等毫无头绪。对于厨房,曹亚萍倒是有一点想法。她打算弄个双开门、有保鲜柜的冰箱。芳菲家的冰箱就没有保鲜柜,想到这曹亚萍得意极了。
周末,曹亚萍又给李胜发了条微信说,晚上7点,别迟到了。接着她又点开小红书,用小号登陆,看芳菲又分享了什么好东西。小红书中的内容是情人节那天发的,芳菲除了展示新买的LV包,还有两支新款口红。曹亚萍立马将这两支口红加入购物车,并在小红书中评论,真难看。
7点曹亚萍到达火锅店,芳菲已经坐在那了,看到她进来,热情地招了招手。
芳菲把菜单递给曹亚萍说:“你那位英雄呢?”
“快了吧,他手底下好几个公司,太忙了。”
“上次我老公给你介绍的人,你哪没看中?我看你不太高兴,一直没敢问你。”芳菲说。
“太胖了,长相我没看清,我站在马路对面,隔着玻璃看的,黑胖黑胖的。”曹亚萍撇撇嘴接着说:“工作也一般,家里条件也一般。”
“哈哈,就是哪都一般呗。”芳菲也不恼,她说:“等会我要好好看看你那位英雄,看把你乐得。”
菜一个接一个的上齐了,曹亚萍又给李胜打了个电话,电话嘟的响了一声,提示"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她又给李胜发了条微信,问你到哪了?怎么还不来?微信提示,您还不是对方的好友。
曹亚萍拿着手机愣住了。
“怎么了?”
“哦……,他跟我说,有个客户一直拉着他喝酒,他可能来不了了。”曹亚萍急忙想出一个借口。
“见你这位英雄可真难啊。”
“等明天,他不送我一大束玫瑰花,我是不会原谅他的。”曹亚萍边说边吃了口菜,菜到嘴里却一点味道也没有。
曹亚萍完全不明白哪得罪李胜了,但过几天李胜一定会来找她,到时候得好好收拾收他。
2
李胜从未想过,自己的人生能在一夜之间改变,本来就糟糕的生活还能变得更糟。
年底,父亲和同事去喝酒,一夜未归,母亲打了几个电话都联系不到人。
凌晨四点,警察打来电话,说父亲酒驾出了车祸,让家属过来签字。母亲和李胜连忙穿好衣服,直奔公安局。
具体的情况警察没多说,母亲不知道父亲是开车的时候还是被撞的,无论是哪一方对李胜一家都是不小的打击。当然李胜和母亲更希望被撞的不是父亲。
到了公安局,父亲的酒意还没退,正躺在铁栏杆里的长椅上呼呼大睡,上面还盖着件军大衣。母亲叫了几次老李,父亲都没反应。
看到父亲没事,李胜和母亲长舒了一口气。
“你们明天给他准备点衣服送过来。"警察说。
“那他啥时候能出来?”母亲问。
“不好说,被撞的人正在抢救,看情况轻重。”
两个星期后,结果出来了,被撞的人左腿残疾,要李胜一家赔款100万。如果不赔,父亲要面临七年的牢狱之灾。
母亲没跟李胜商量,第二天就把房子卖了。
李胜下班回来,母亲正打包行李,并催促李胜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明天搬家。第二天,李胜和母亲便搬到离家不远的一居室。
旧房子卖了30万,离100万还差得远。母亲带上老花镜在屋里按计算器,床上摆着许多李胜从来没见过的本子,单据,还有陈年的欠条。母亲看着上面的数目,依次在计算器上按。所有的钱加在一起,算来算去,连10万都凑不到。
“昨天中介跟我说,你的车他也能联系到人买,能卖个好价钱。”
“我那车买来就是二手的,能卖多少钱?”李胜说。
“能卖多少是多少?你爸都多大岁数了?还有几年活头?这就是花钱买命,早点凑够钱,你爸早点出来。”
李胜不大乐意,没了车,出门怎么办?要我坐公交?我可不坐。
母亲继续按计算器,嘴里嘀咕道,车按7万算。
“对了,你那新房子也得卖,过几天我带中介去看房,估个价。”
这回李胜坐不住了,一下从沙发上坐起来说:“妈,没房子,我咋结婚?”
“你那房子不是我俩掏钱给你买的?现在我想拿回来,你还不乐意了。”
“我同意,小婷也不能同意啊,我俩在一起这么多年,她好不同意才答应嫁给我。”
“媳妇重要还是你爸重要?再说了,没房子就不结婚了?这样的媳妇不要也罢。”母亲将所有的条子、本子收起来,说:“不算了,你那房子要是能卖上价,我再去借点,应该就差不多了。”
婚房是李胜父母掏钱买的,房本上并没有李胜的名字。看来房子是无论如何都要卖了,他根本拦不住。
李胜和母亲住的一居室是租的,房东只留下一张床和一个破沙发。
老房子的家具都没带走,全都折价留给了新房主。值钱的东西没带走,破烂倒是一堆,10多个蛇皮袋子塞得鼓鼓囊囊堆满了一客厅。李胜抬脚在蛇皮袋子上使劲一踹,十几个袋子依次倾斜的倒下,没发出一点声响,似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母亲嘀咕道:“打小就拿东西撒气,不是摔门就是砸碗的,没出息的东西。”
这时李胜的手机响了,是药厂的微信群。周厂长通知,晚上6点视频会议,总部的领导讲解新精神,缺席的按旷工处理,收到请回复。
数不清的"收到"依次从聊天界面里弹出来。
“开你妹的会啊,今天周六不知道啊?缺心眼啊!”李胜终于将憋在心里很久的话,发了出去。
有几个跟李胜关系不错的同事赶紧给李胜发消息说,是不是发错群了?赶紧撤回。
李胜没理他们,继续在大群里说,我没发错,我说的就是你,并@了周厂长。
毫不意外,李胜被周厂长迅速 “踢”了出去
周一早晨,李胜早早来到厂长办公室,准备辞职。他咣地一声推开门,一屁股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坐下后他才看见,居然有人比他来的还早,是个女的,正在挨训,听起来也是关于前两天开会的事。
周厂长坐在皮沙发上喝茶,极其悠闲地说:“我不管你什么理由,没有会议记录就是旷工。”
“我……,我参加,我参加会议了,就是后十几分钟睡着了。”
李胜翘着二郎腿听两人谈话,女的声音极小,听起来实在是费尽。李胜本来也没注意这女的,只是这女的头发实在太油了,咋能这么油呢?跟刚洗过似的。马尾辫里还有许多若隐若现的头皮屑,这女的哪个部门的?太逗了。李胜没忍住,乐出了声。
周厂长白了李胜一眼,又提高了嗓门对那女的说:“明天把会议记录补上,但是全勤奖没了。”
女的好像要哭似的,低头出去了。
周厂长又对李胜说:“你也一样,全勤和奖金都没有了,去财务那结账吧。”
“拜拜了,周扒皮。”李胜大步离开了办公室,只听周厂长在后面说:“什么东西。”
最近的日子大概也就痛快过这么一次。晚上小婷给李胜发微信,约他去湖边走走,李胜已经预感到是什么事了。
河面平静,映出一轮圆圆的月亮。对岸还有一伙人放烟花,起哄声不停地从对岸传过来。
李胜和小婷站在湖边,他刚想搂小婷的腰,她一下躲开,赶忙说:“我妈说,没房子是坚决不能结婚的。”
“是你妈说的,还是你说的?”李胜冷笑了一声。
“谁的意思都一样,我们分手吧。”
小婷穿着新款的巴宝莉风衣,转身走了。 是李胜从未见过的衣服。他感觉到小婷已经找到下家了,再纠缠下去也没意思了。
从药厂辞职后,李胜找到一家装修公司,跟着装修师傅做学徒。装修公司老板听说李胜家的事以后,对李胜说:“如果家里有事就去忙,不用跟我请假。”
到底是有钱人,豪爽,大气。过了几天,老板还给李胜介绍了一个女朋友,是他媳妇的好朋友,叫曹亚萍。
老板将曹亚萍和她媳妇的合影递给李胜说:“我见过她一次,人挺朴实的,模样虽然一般,但绝对会过日子,你现在就缺一个这样的女人操持家务,你的情况我媳妇跟她说了,她答应见一面。”
李胜一看照片就知道是谁了,美颜也掩盖不了油头,但在滤镜下,这女的倒是漂亮了几分。当然这不是打动李胜的原因,李胜现在拿不出一分彩礼,估计这样的女的应该清楚自己的条件吧,要彩礼也不会狮子大开口。
周末下午一点,李胜按约定时间到了咖啡厅,里面没有客人,只有旁边一桌情侣,腻腻歪歪一下午了。李胜喝完两杯咖啡,胃有点不舒服,再看时间,已经下午三点了,曹亚萍一直没有出现。
去他妈的?这样的女的也瞧不上我?都他妈的眼瞎。李胜猛地一拍桌子,旁边的情侣吓了一跳。
说来也巧,三个月后,还是在这个咖啡厅,李胜和几个朋友在包房里打扑克。输了几把牌,正愁没处撒气,走出包房,刚好一个男把咖啡泼到了对面女的身上,这女的不是别人,正是曹亚萍。
遇到这种事,任何人都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指责对方,无论从哪个角度出发,这种人都是可耻的。虽然李胜就是这种人,但他仍然可以义正言辞的指责对方,甚至可以揍他。
想到这,李胜上去就是一拳,果不其然,对方也心虚,嘴上虽叫嚣着,最后还是仓皇逃走了。李胜也没理曹亚萍,本来也不是冲着她去的,马上打车走了。
装修公司新接的活在静心艺墅,房主是个外科大夫,李胜见过几次,不愧是大夫,整个人收拾的干干净净,清清爽爽。但因为工作太忙了,很少到新房监工,全权交给李胜和他师傅处理了。
忙里偷闲,李胜到楼下抽根烟的功夫,又碰到了曹亚萍。随口吹了几句,李胜感觉到曹亚萍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嗲,这个女人原来是把自己当成富二代了。
李胜突然嘿嘿一笑,心生一计。
加了曹亚萍的微信后李胜才发现,伪装成喜欢一个人非常容易,只要每天给她发发微信,哄她两句,她提什么要求都满口答应就好了,在加上有富二代的身份加持,事半功倍。
聊了一段时间后,李胜也不知道这个女人是太单纯还是太蠢,她一口认定李胜是他的白马王子、真命天子。不仅这样,这个女人还口无遮拦,什么话都说,什么她的同事嫉妒她啊,芳菲就是脸蛋好看,其实非常有心计。李胜只是回答,对,你是与众不同的,不要跟她们一般见识。
情人节这天,装修队休息了。李胜闲得没事,打算去新房坐会。新房挨着公园,晚上满是小孩的打闹声,听起来十分安逸。
来到新房,门没锁,虚掩着。李胜以为是装修工人忘锁门了,正巧里面有人打电话,这声音熟悉,李胜听了好多年了。
李胜径直走进去,一个熟悉的背影正站在窗边。
“你怎么在这?”小婷看到李胜,愣住了。但同时她又看到李胜身上的水泥点子,小婷明白了,她说:“不卖药了?搞装修了?”
“这世界真小,没想到是给我前女友装修房子。”李胜后悔极了,早知道和水泥的时候应该往里面撒泡尿。
“我周末就要结婚了,今天来看看房子。”
“这房子还没装修好呢!这么着急办喜事,怕那外科大夫不要你啊?”
小婷并不与李胜辩解,只是笑着说:“我怀孕了,等房子装修好了,孩子都快生了。”小婷从包里拿出一张喜帖,“周末有时间过来。”
李胜收好喜帖,当天晚上将喜帖反复地揉搓,用它擦了屁股。第二天,李胜约一帮朋友出来吃饭,也不用朋友劝,自己就把自己灌多了。啤的加白的,几杯下肚,头已经晕了。
“你爸那事咋处理了?”朋友们问李胜。
李胜捂着发晕的头,这才想起来父亲还在看守所蹲着,而母亲正挨个亲戚借钱。
这时李胜的手机响了,是那个油头的蠢女人,李胜毫不犹豫地将她拉黑并删除了。
“来,为金钱干杯。”李胜提了一杯,别人还没喝,他又全干了。
李胜摊在椅子上,胸口一阵一阵地往上涌,他立马跑出去,将吃的东西全都吐到了树底下。几个朋友搀起李胜,想把他扶回去,李胜骂骂咧咧地挣开了,一屁股又坐到了地上。
在此刻,城市一角有一个蠢女人正等着他,想到这,李胜嘿嘿地笑了。而今晚,李胜的前女友就是别人真正的新娘了,想到这,李胜又呜呜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