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喜欢写文字的时候,我开始喜欢听别人的故事。他和她的故事。那年夏天,十八岁的他们,一切都显得刚刚好。
命运般的重逢是在学校顶楼。她被同学欺负,一个人在顶楼歇斯底里的哭着,他似幽灵般出现在她面前,一脸漠然的撂下三个字‘吵死了’。她愣了半晌,顾不上擦去泪水,他却少见的扬唇轻笑,不是嘲笑。她感觉那一刻自己的心快跳出胸膛,又想到自己刚刚那般丢脸的模样,仓皇逃走了。
她躲在楼梯拐角处,按住自己乱撞的心跳,暗暗后悔自己的没用,嘴角却不自觉上扬。
那晚昙花放肆的开着,她几乎一夜未眠。夜渐深了,窗外传来一阵阵雨珠落在青石板上的清脆声。她在黑夜中摸摸索索,打开台灯,披上一件外套,小心翼翼拉开抽屉,拿出那本已经泛黄的日记本。她轻轻翻过每一页,一张照片从里滑出,少年安静的侧脸映入眼帘,她痴痴的看着,蓦的想起白天的事,脸似火烧一般。她提笔认真写到‘容易钟情的人是无酒量的贪杯者。’
她生性孤僻,少有朋友。更重要的是,她有严重的心脏病。曾经同她相处过的几个朋友在见过她心脏病发后都不约而同的疏远了她。她也不在乎,她本就不需要什么朋友。
再后来,她让他彻底记住了自己。
那天清晨她如往常去到学校,迈进班里的那一刻她愣住了。少年清亮的双眸直直的盯着自己,她揉了揉双眼,没错,那分明是她的座位。一直以来她都是坐在无人问津的角落,或许哪天她就这样消失,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她对上少年的视线,然后,然后······
她从校医务处醒来时已过了午餐时间。再后来,她从别人的议论声知道了事情的大概。她在少年面前晕倒了。本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因为早晨走的匆忙忘了吃药,却被有心人大肆渲染一番,不起眼的丑小鸭突然变成了学校的焦点。她开始变得心慌,更多的是怕他会在乎那件事。
毋庸置疑的是她多虑了。少年一如既往的坐在偏僻的角落,看着窗外的风景。或许是在沉思,他没有注意到她在自己身旁坐下。她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多么可笑,然而他从来都不会在意和自己无关的事。
他们的同桌生活如一潭死水静静地发酵着,却惊不起一点波澜。虽说是同桌,可真正与对方讲过的话却没几句。他不爱热闹,她也喜静。就这样,教室里的低气压维持了一个月。
再后来,他开始愿意同她讲话。但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差点让她再次晕倒在他面前。那天午休,他一直对着窗口发呆,她忍不住朝他侧脸望去,竟看得入神。少年突然回过头来,四目相对。刹那间,她的脸红到了耳根,羞得不知所措,立刻低下头,随手拿了一本书遮住脸。少年被她青涩的模样打动了,竟少见的笑了。少年突然开口,冷冷的音色带着阵阵磁性,‘你是不是喜欢我,可是我讨厌你。’她的心莫名的痛了,感觉心里堵住了一口气,没法舒缓。为什么,为什么会讨厌自己。她紧咬下唇,脸色渐渐变得苍白,慢慢伏身在课桌上。少年眼中的那抹担心就这样被错过。
盛夏之后,她的病越来越严重,常常会晕倒,家里开始物色器官捐献者。那天,她差点活不下去。好在最后闯出了鬼门关。在医院吸了一个多星期氧后,医生告诉她一个身患绝症的女孩愿意在死后将心脏捐出。那个女孩患有脑癌,已经病入膏肓,没剩下多少日子了。
她犹豫了好久,最终还是推开了女孩的病房门。女孩的脸白的如一张纸,没有半分血色,但一双大眼睛却出奇的清澈、明亮,像是那种有灵性的通透。因为年纪相仿,两人一见如故,相互依偎着聊了很久。离开的时候,女孩拉着她的手,若有所思的说着,替我好好爱他。女孩目送她离开时那种带着悲伤和羡慕的笑意,她一辈子也忘不了。
6月7日,全国陷入高考热潮中。还未进考场时,她从同学的窃窃私语中得知,他一直没有出现。她突然觉得心跳的很快,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她,一定要找到他。顾不上身体的难受,她冲出被人潮拥挤的考场。她的脸色越来越白,额头渗出大颗大颗的汗珠,嘴唇渐渐失了血色,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她的身体越来越虚弱,那一刻,她差点以为自己的心就要裂开,她拼尽全力、声嘶力竭地喊出了他的名字。好像,在他们第一次相遇的街角,她看见了少年的影子,空洞的眼神里透出一丝落寞,继而却是冷漠······她满意的闭上了眼,然后她的世界一片漆黑。
高考成绩发布那天,她在家人日夜呼唤声中醒来。心脏移植手术很成功,她的身体渐渐恢复。醒来后的一个星期,她总觉得有人在她的病房门口匆匆看一眼后又会离开。她的脑海中竟然出现的是他的脸,继而她又觉得自己可笑,他凭什么回来看她,他讨厌她啊。而后母亲的一番话让她泪流满面,母亲告诉她,手术后的半个月,一个男孩一直陪在医院,直至确认度过了危险期。母亲还在继续说着,她已经拔掉输液针,走至房门前,母亲突然叹了一口气,解释道,捐赠心脏的是男孩最爱的人。
坐上去学校的出租车后,她一脸茫然的看着窗外,脑海里全是少年的笑,他的冷漠,他的不在乎······原来他的讨厌不是无故的,他早就知道未来要发生的一切,他要忍受最爱的人离他而去。她突然想到自己身体里的女孩的心,不自觉用手按住胸口,她感知到了生命的力量,原来女孩是如此充满活力的在延续她的生命。可是她却不是他想要的那个人。
下了车后,她一个人走在雨后的林荫道,空气中弥漫着好闻的樟树的清香,阵阵悠扬的琴音从音乐教室传来 ,悦耳的琴音如潺潺的水声,深远幽静,且无尽头。
如果有来生,要做一棵树,站成永恒,没有悲欢的姿势。一半在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一半洒落阴凉,一半沐浴阳光,非常沉默非常骄傲,从不依靠从不寻找。
这是三毛想要的生活。
可能也是她想要的生活。
我很怕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