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77号患者到2号诊室。”

机械苍白的电脑女声再一次响起，把方鱼从一个模糊朦胧的梦中惊醒了。她抬手看了下表，已经是下午四点了，从早上来算起，自己已经在候诊区坐了七八个小时，下意识地掏出手机，按了下没反应。“哦对，没电了。”心里喃喃道，想到下一个就是自己了，先是松了口气，但是随后而来的却是焦虑和紧张。

方鱼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准备去洗手间洗洗脸清醒一下。想起刚才那个梦，好像是一个人在对她说着什么，她却一直听不见，直到被吵醒。“奇怪的梦。”嘀咕了一声，径直走向洗手间。

这是一家私人医院，服务的项目只有一个，定点清除记忆。创办这家医院的人据说是一个脑神经领域的天才，仅仅用了五年时间，就发现了记忆在脑内存储的原理，再然后他创办了这家医院。当然这些都是都市传说，没有人知道这个人是谁，他也从未在公共场合出现过，在这个信息如此发达的时代，能活得像个隐者无异于是另一个奇迹。

从一开始的争议不断和门可罗雀，到如今，在这家医院就诊已经要提前一年预约了。之前的怀疑和非议早已消弭殆尽，除了零医疗事故的硬实力，在保护患者隐私安全方面也没出过任何差池。如此，前来就诊的人也就越来越多。

方鱼就是今天的78号。一年前的她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倒很轻松，想到毕竟有一年的缓冲期，足够自己再好好考虑了，就算反悔了也不是来不及。没想到一年这么快，浑浑噩噩地就过去了。虽然自己依然不敢说足够确定，但是，“管他呢，我可不想再等一年。”抱着这么个有点幼稚的想法，下一个就是她了。

从洗手间回到候诊室的方鱼，焦急地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都显得漫长，脑海中不断闪回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就在她闭起眼睛努力摇头，试图把这些东西全部甩出脑袋的时候。

“请78号患者到4号诊室。”

不自觉地怔了一下，定神以后，方鱼有些木木得走向了那个挂着“4号诊室”牌子的房间。

推门进去以后，看到一个和自己年纪相若的年轻男人，穿着一身白大褂，站在房间中央冲自己微笑。旁边的两个护士似乎并没注意到自己，依旧在自顾自地准备着器具。

“你好。”男人先开口道。

“你好...”方鱼回道，本想接茬寒暄，好掩饰下自己的紧张，可大脑却一片空白，只得咽了下口水。

男人低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屏幕，抬头说道：“你就是方鱼方小姐吧。我姓李，叫我李医生就好。”

“你好，李医生。”方鱼应声道。

“坐下说。”李医生指了下边上的沙发，“术前还有什么问题的话都可以问我，都清楚了之后签字确认，然后我们就可以开始了。”

“我没什么问题其实，就是这个手术以后，被消除的记忆不能再被恢复的吧？”

“是这样的，这个手术清除掉的记忆数据，患者可以选择彻底销毁，或者转存到EM卡自行保存。EM卡里的记忆数据可以通过我们医院的记忆模拟终端读取，再模拟出来，就像看个电影一样，患者就可以知道自己忘记的是什么了。这个过程由于涉及到隐私保护，验证和实施步骤比较繁琐，有需要的话，可以去医院的信息终端那里查阅或者打印出来。”

李医生顿了一下，笑了笑，“其实这些东西，你预约的时候发给你的介绍手册上都有说明的。”

“那个册子啊，我拿到的时候心想还有一年就没细看，后来不知道丢到哪去了。”方鱼有些脸红。

“另外，EM卡上的记忆数据理论上是可以逆向恢复到脑神经的，不过手术的成功率大概只有20%，而且失败的话可能会有不可预估的后果。所以有恢复需求的患者选择的都是模拟的方法，目前为止还没有人选择手术逆向恢复的。”

“嗯。”

“还有问题吗？没有的话，来我旁边的屏幕这签个字，我们就可以开始了。”

“没有了。”方鱼起身走向屏幕那。

“尊敬的方鱼女士，感谢你前来本院就诊，请您仔细阅读确认书内容，如无疑问的话，请轻压屏幕右下方的指纹识别区，完成确...”方鱼没等电脑女声把话说完就伸手按了上去。

“您已完成签字确认，手术即将开始，祝您手术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