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生病了,腿上长了颗碗口大的疖子。
上次看到疖子,还是小时候。隆冬时分,朔风裹挟着冰冷的雨雪在屋门打开的霎那将一人推涌进来,那是刚从远方长途归来的父亲。
父亲很高大,也很强壮,记忆中,似乎只要他一进屋,父母亲的房间顿时就变成了拥憋的蒙古包,抬不起头,直不起腰,也伸不开腿。
那一年,父亲的腿上也长了一颗疖子。
父亲脱了狗皮裤子,里边的棉裤,更里边的秋裤,一个硕大的疖子跃入全家人的眼底。说硕大一点都不为过。母亲说,红肿的面积甚至比她的手掌还要大。以至于每次她用手推挤时,都握不全整个脓栓,只得反反复复不断地从四周向创口处推导,直到周围红肿的皮肤快要渗出血来,才算拿捏完全了,顺着早就流血的创口慢慢将其导流出来。
足足一大盆的血水,母亲说。
那时的我,和女儿差不多的年纪,对于母亲的回忆多半已没了印象,只依稀记得,第二天一早便要再赴外地的父亲离开时的匆匆步履。
百度疖子的护理方法,才知道这个曾经被粗暴处理的脓肿其实丝毫不容马虎。
原来它是由一种被称为金黄色葡萄球菌导致的身体异物反应,网络上说青少年易发。主要诱因多是不良的卫生习惯以及免疫力低下。
老公素来挑食,免疫力低下看来肯定是逃脱不掉的了。只是没由来的长这么个庞然大物也着实让人吃惊。
百度毕竟不稳妥,于是一家人赶往医院。医生说,要做个微创,之后住院治疗一周方可。
做个小手术也就算了,居然还要住院一周。直觉告诉我虽然处理父亲疖子的方法现如今并不可行,可住院一周也确实夸张了些。
左思右想,病人自己选择了手术回家护理。
腿上缠着几层纱布的老公扶着楼梯爬上了顶楼,躺在床上一边感叹,不生病多好,一边呲牙咧嘴直叫疼。
在哎啊、哎啊的呻吟声中,女儿放学归来。
放学归来的女儿,不顾爸爸的疼痛难耐,缠着老公陪她玩游戏。
她要玩一种叫做制作汉堡的游戏,据称此游戏对培养亲子关系、培养孩子动手能力、表达能力、逻辑思维能力大有裨益。
玩法其实很简单,就是让孩子自己把家里一些形似汉堡的东西叠在一起,推到再重来,循环往复。
闺女把沙发靠背当作面包片,又放了一本绿色封面的书当青菜,什么做火腿呢?女儿眨巴着眼睛问老公。
一条缠着纱布的腿慢慢靠近汉堡,在边缘停下后,另一条腿担在了那本拥有绿色封皮的书上。
这个火腿怎么样?爸爸低声问。
女儿睁大眼睛,恍然大悟地欣喜着拍起掌来。嚷嚷着,太棒了,这是真的活腿哎。
此刻的老公,忘了疼痛,陪女儿一起嬉笑起来,继续着做汉堡的游戏。
强扮火腿的爸爸,忍痛远赴他乡的父亲,虽然他们的表达方式各有不同,却都让孩子感受到了那份血浓于水的父爱,让我们在远走高飞之后,也不必害怕风筝断了线,离家千里外,仍心有余温,可暖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