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远方更远的风
乔雅把手机放在床头,慢慢的放倒身体,闭上了眼睛,结果过了好一会,她还是睡不着,因为房间的灯已经没人帮她熄掉。
失眠难挨的夜里总是因为某些片段在脑海里频频上演,你假装睡着了,结果听见的,更清晰了。
全世界都在说晚安,而乔雅却在挥手说拜拜。
乔雅在想,她这二十年过而不复的青春算是白白的用在谈情说爱上了。
小学时候,小男孩捧着零食说喜欢她,结果那个学期里,她总是不缺零食吃。中学时,男生对她表白,丝毫不吝啬的把情话塞进了她的胸怀,所以她常常感叹那段时光消失的太快。到了高中,大家反倒不再那么直接的吐露心中所爱,高中她到了匿名情书,不知道是谁送来的礼物,还有不知道是从世界哪个角落飞来的明信片。仿佛每一寸空气都被附上的风情,每一束阳光都变得谦和有礼,连一草一木都在轻敲少女的内心。
在她这般正值春夏的美好年华里,出现了他——严南。
乔雅在酒吧喝了酒,深夜散步回客栈的时候路过古镇的城墙,她心血来潮想上去吹吹风。古镇没有路灯,逼仄的楼梯也照不到月光。她掏出手机靠着微弱的灯光一步一步向上走,小心翼翼的像在玻璃渣堆里行走一样。
37个阶梯她停在了32级上,城墙上风很大,吹着她的眼睛润润的,也凌乱了她的头发。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严南。 透过月光,她看见他背靠在城墙上,像是睡着了,脑袋一动不动的低垂着,只是手里的酒瓶还晃晃悠悠一上一下。
乔雅上前去,风吹得她有些冷,两手不自觉的抱在一起想暖和些。
她看清楚了,看见了他分飞的头发,湿透的衣服,满地的酒瓶,以及他整个世界的一片狼藉。
不知道是从哪里蹿出来的勇气,乔雅撇开一地的酒瓶子,在他身旁缓缓的蹲了下去。
她看着他,说“需要帮忙吗”
严南头也不转,对她抛了个白眼,随后昂着头举起酒瓶长长的喝了一大口。乔雅看着他不说话反倒喝了起来,冲着他说:
“别喝了”
严南怔了怔,扭过头望着她说
“你要干嘛”
乔雅一时语塞,她想,对呀,自己这是要干嘛,明明自己都不认识他。只是大晚上偶然相遇。
一定是不想看见他如此落魄,对,一定是这样。
乔雅看着他说:“总而言之你不要再喝了。”
严南转过头盯着这个素不相识的女孩,他还真没料到自己大晚上喝个酒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严南把酒瓶放在地上,右手撑着地缓缓的站起来,晚风拂过他的面庞和身躯。
他对着乔雅说:“走了。”
随后转身朝前走。乔雅看着他的背影在眼前晃晃悠悠,好像下一刻的风就能把他吹倒。
乔雅看着他站在台阶前对自己招手,随即走了过去。
“送我回酒店”
“凭什么”
“喝多了,我怕自己倒路边睡了。”
乔雅心想,你这模样要是倒路边睡了还别有一番风情。
“走吧”
一路上乔雅扶着严南,东倒西歪的走在古镇的青砖路上。
到了酒店,乔雅从神智不清的严南身上掏出钥匙,开了门,严南一头栽进床上呼呼大睡,乔雅则倒在沙发上打量这家旅馆的装潢,她想休息会再回自己的酒店。
过了一会,茶几上的笔记本突兀的亮了起来,乔雅正起身来,虽然她知道这样不好,可她还是忍不住自己被好奇所膨胀的内心,是一封电邮,内容是医院检查报告,内容是大致,
“尊敬的严南先生,很抱歉,我们将告诉您这个不幸的消息,您被确定患上了胃癌。”
乔雅看着这份电邮,她已经不知所措,就好像电邮不是严南的而是她乔雅的。
她在发呆,怔怔的望着屋顶上昏黄的电灯。
"走啊!你走!"
严南声嘶力竭的吼声把她从呆滞的状态拉回了现实,她转过头看着在床上昏睡的严南,她想,他一定是受了很大的创伤,否则怎么连睡梦中说的话都这般的苦涩。
乔雅到床前轻轻的把被子覆盖在他的胸前,严南突然伸出手,死死的抓着她
“别走” “别走”
乔雅被吓了一跳,可他明明是睡着的。
“好,好,我不走我不走。”
乔雅试图安慰他,可他的手却越抓越紧,就好像是知道那怕稍微一点的放松,所有都会从手中溜走一样。他不敢放,也害怕放。
乔雅索性坐在床上,她做了个连自己都始料未及的决定,她要陪着他,用她现在所拥有的青春。
乔雅费劲的把自己的手从缝隙里抽了出来,走到沙发上,打开邮箱,选择的删除。
她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过后的几日里,他们仿若相恋已久的情侣,时时刻刻的黏在一起。乔雅退掉了自己的客栈把行李搬到严南的酒店里,晚上乔雅躺在床上和睡在沙发上的严南谈天说地,谈彼得大帝,谈叹息桥,谈似风的诗,谈爱情,却闭口不谈生死别离。几日里,他们在古镇每一寸光景中留下了合照,在每一块青砖上撒满了情话。日光和月光对着他们微笑,清风淡云让他们爽朗。他们就像是绣花一幅,在画布上发芽开花。
乔雅在假期结束之前想告诉他,你跟我回去吧。结果严南先行一步离开,而且连一句话也没有留下。
后来几日,乔雅心里像是少了什么东西,她倒在酒吧吧台上,盯着手机相册来回看,这张是比路钟楼,这张是ktwo慢寄,这张是达拉桥,一张张照片风景都不同,可刻在里面的人却都是她和严南。
假期结束,乔雅回到自己的城市,她想,是不是他也回到了属于他自己的城市,如果是,那么究竟在哪?
乔雅睡不着,因为明早有飞机等她,因为她告诉现在的恋人“不用再想念她”。
因为她收到了电邮,因为落款是严南,因为他说
“我要走了,原谅我的不辞而别,这几年里,我以为我会忘记你,结果到现在才发现,我好像真的爱上你了。呵,老天这王八蛋,就是喜欢和我开玩笑。
这是告别,不说太多了,以后的人生,你一定要好好的过。
也请你尽早忘记我,再见。”
一切一切都因为她要去见他。
她想时间永远停在18岁的仲夏。
她睡了,小声点,不要打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