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城中热闹非凡,救过孤女红姑之后,洛韶舞一行人走至古月楼门口,“弄琴,你们三个先在此处歇歇脚,我一会儿就回来。”
饰书一把拉住洛韶舞道:“你要去哪里?当初是你说龙渊太久,出来散散心,思棋央求了阁主好久才答应放我们下来,你的腿还未全好,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们三个没法跟阁主交代的。”
洛韶舞抬手打了个响指道:“我去去就来,我保证一个时辰之内就会回来,何况有阿芒跟着我呢,没事的。”
饰书依旧紧紧地拉住眼前之人的衣袖,洛韶舞将手中“冷魂”放在饰书手中,“我只是出去转一圈就回来,不会出事的。”
话刚说完,洛韶舞便消失在三人视线之中,转过街角之后,不知什么时候将已经换下了浅色劲装,长发挽了一个温顺的发髻,身着粗布长裙,朝城西走去。
女子拐过几条街道之后,偌大的粥棚便出现眼前,聚集了很多流民在此处,有的还在排队领取吃食,有的在排队想要寻医问诊,零零散散的散落在各处。
洛韶舞目光扫过所有人,长队之中,坐诊的人竟是个年轻的男子,身旁还坐着一个家丁,每来一人为他搭脉之后,身旁的家丁便会写下一张方子给他。另外一个长队之中,为首发放吃食的是个小姑娘,正耐心的笑着将东西送到这些衣衫褴褛的人手中。
洛韶舞整理了一下自己所穿着的衣裳之后,排在了长队之中,默默等候。长队缓慢的向前移动着,一刻钟之后,洛韶舞终于接近了为这些流民问诊的男子,看到男子面孔之时,却有几分惊讶,这不就是南宫肆么?虽然与他在南宫家只有一面之缘,可那双如同装进了满天星辰的眼睛又毫无焦距的眼睛着实不能让人忘记。
“请坐吧,我给你搭脉。”南宫肆虽看不见,却依然礼貌的笑了笑。
洛韶舞将裙摆提起,坐下便将左手放在脉枕之上,漫不经心道:“你们南宫家真是仁义心善。”
“这并没什么,我自己也是疾病缠身之人,懂得被病痛折磨之苦,也只是尽我所能,能多帮助一点便是一点。”南宫肆将搭脉的手放开,道:“姑娘脉象平稳,并无大碍。”
“你可是南宫家的郎中?”布衣女子问道:“就算我没病,家中还有弟弟,能不能多拿一份吃食?”
南宫肆听到此处,不竟粲然一笑,小声道:“长歌姑娘,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
洛韶舞猛地一怔,继而道:“你什么意思?”
“你是长歌,我们上次在我小妹的生日宴上见过的,不是么?”南宫肆道:“虽然我眼睛看不见,可我的鼻子闻得到你身上的味道,是淡淡的梨花香味。”
“你想怎么样?”
“我不管你是长歌还是来这里看病的流民,我也不想知道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总是接近南宫家,你是个善良的姑娘,我就当今日没见过你,你走吧,别再来了。”
南宫家招待这些流民真的只是为了博得一个仁义世家的名头?还是另有隐情?这些都不得而知。若他将今日之事告诉南宫镜和南宫青崖,肯定会打草惊蛇。洛韶舞听得南宫肆如此说,只好作罢,信步朝城中走去。
四人回到龙渊之时,已是日暮时分,洛韶舞并未与弄琴、思棋、饰书三人一同回到花雨楼,却独自一人到了萧宸住处,楚月进去通报之后,洛韶舞进到内阁之时,萧宸正在案桌之上认真的批示着江湖上送来的琐碎事务。
“阁主,你可知近些日子江陵城中多了许多流民,全部聚集在城西。”
少年并未抬头,手中狼毫奋笔疾书,“我允你出阁,可是让你去管这些事情的?”
洛韶舞疑惑道:“江陵繁华,人口流动大本是平常事,可这样大规模的流民涌向江陵,难道阁主不觉得奇怪么?南宫家还在城西赠医施药,我觉得……”
萧宸听到此处,眉头一皱,将手中狼毫搁置,语气也不觉重了几分,“我不是同你说过,这段时间你好好休息就是,为什么不听我的话?还是说一遇上南宫家你就失去了理智,一定要紧追着不放?这一次南宫家连同九龙堂让你吃了这么大个闷亏还没长记性?”
眼前的布衣女子,愣了半响,没料到萧宸会有如此大的反应,依然倔强道:“快要入冬了,那些流民居无定所,必定饥寒交迫,无法度日。景陵王萧铭作为荆州刺史,难道不管一管?就算他不管,阁主也当做没看见么?”
“你既也知道,南宫家已然在赠医施药,我为何要管?”萧宸站起身来,将左侧的雕花窗棂打开,“阿舞,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从未管过你,可这一次,你不能如此任性妄为了,将你的手令交出来,休息一段时间。”
洛韶舞本以为萧宸左右不过一顿训斥,却没能想过他居然要自己交出惊蛰的手令,“阁主……”
“拿出来。”萧宸走至洛韶舞跟前,将手放在洛韶舞腰间,洛韶舞猛地一惊,将双手放在背后,怔怔的呆立在地,萧宸将莹白的玉牌在女子眼前晃了晃,“没了手令,你总归要安分一点的。”
“阁主,你真的要这样么?”洛韶舞看着萧宸手中精致的小玉牌,“从南宫家在江陵城外截我和小月牙的时候起,他们就是冲着‘血玉’来的,不是我紧追着南宫家,是他们从未放过我洛家。”
“这些我都知道,我现在只想让你好好歇一歇,有时候太过于主动反倒会显得被动,阿舞,你相信我,我都是为你好。”萧宸眼中藏了许多的情意,窗外的阳光打在她的侧脸,眼前的女子眉眼温柔,虽然穿着最平常的粗布衣裙,却也衬得明艳动人。
“这五年来我从未休息过,你现在却叫我停下来,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洛韶舞仰头看着眼前长衣墨发的男子,道:“我怕我一停下来,我真的害怕我一停下来就再也不愿意往前走了,前面的路那么黑,那么长……”
“有我在,你不用怕。”萧宸扶过女子的双肩,“我都已经想好了,很快就要入冬了,三日后我们就启程,泯时那边已经准备好了,这一次你同我一起去,好不好?”
洛韶舞疑惑道:“往年不都是入冬以后才会去远安镇么?今年怎么要去这么早?而且泯时这么就将寒星草熬制好了?”
“你辛苦的早早将寒星草拿回来,不就是为了我的病么?”
“那是因为泯时说今年寒潮来的快,怕你的身体受不住,所以我才……”
白衣男子认真道:“所以我才需要你同我一起去,阿舞,我需要你。”
“好,我去。”洛韶舞与萧宸两人本就是相互陪伴,度过了彼此最美好却也最惨淡的年少时光,两人也心照不宣似的从未提及过去的那些伤痛,情不自已却心有顾忌。